齊國邊境,蒼穹仿佛被暴怒的神祗劃開一個口子,大雨瓢潑而下,數日不絕。
道路濕滑泥濘,撲麵而來是濕潤而微微苦澀的草木氣息。
齊墨翎勒停駿馬,放眼望向這片故土,這是他曾經無數次出入的地方,因有鄭晚瑤傳信提醒,齊軒公聲勢浩大的葬禮他也沒去參加。
他對著齊國都城的方向深深凝視良久,而後倒了三杯烈酒入土。
這一回,是為了討伐而來。
重遊故土,軍中無一人有心情感慨,反而有些緊張,副將張懷之上前低聲道:“王爺,咱們在此地休憩之後,還要繼續往前嗎?”
齊墨翎不冷不淡:“繼續。”
張懷之明顯哽了一下,仍舊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王爺乃守信之人,屬下敬佩,可如今戰局膠著,此時出手風險太大。何況……說一句大膽的話,那鄭國女帝究竟會不會派兵相助,還未可知。”
另一位同僚很快反駁道:“張副將說話也忒沒理,先前若不是鄭國女帝給了咱們北城暫居,弟兄們眼下還不知去何處投身!難道不信她,反回去與齊櫟聯手不成?”
“那可真正是虎豹豺狼!”
“本王說她會派兵,她就不會食言。”寒風拂過他微敞的領口,齊墨翎半點不覺冷似的,他嗓音低沉沙啞道:“還有,此番進城誰也不許濫殺無辜,挾製齊櫟便可。”
“若有違者,格殺勿論。”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極輕鬆,眾人的心頭卻不由自主猛地一跳。
“是!”
彆的將領說這話也許隻是為震懾,可齊墨翎是真的做得出來。
說話間,忽有馬蹄聲漸近。
張懷之一時也顧不上爭辯,猛地警惕起來,但見不遠處奔來一支規模不小隊伍,軍旗迎風獵獵招展,上頭寫著一個大大的“鄭”字。
為首的將領縱馬馳騁,離他們一尺遠才慢慢叫停了馬步。
“見過淮南王。”方麵闊額的將領將書信一遞:“我等乃鄭國軍士,奉陛下之命,前來相助。”
齊墨翎接過一看,正是日前他送去的書信。
有信箋為證,這支軍隊身份便無疑了。
齊墨翎鳳眼微眯,唇角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隨後便轉瞬即逝。
“本王知道,你回去複命。”
“是。”
一彆數月,聽說前線戰事吃緊,不知她本人情狀如何。
而剛剛還堅決反對的張懷之,見此情狀不由瞠目,老老實實閉了嘴,再不多言語一聲。
齊墨翎當即清點軍馬糧草,作戰計劃自然而然浮上心頭。
齊國地勢大多平坦,唯獨西邊的文梵城地勢低窪,雨天極易聚水成洪,他幼年便沒少聽齊軒王為處理文梵城而頭痛。
眼下暴雨如注,齊櫟肯定也免不了指派人手去文梵城處理水患。
“傳本王的意思,你等兵分兩路,派四分之一的兵馬去往襄陽假意攻伐,引來齊軍之後,再來文梵城彙合。”
張懷之疑惑道:“敢問王爺,襄陽地勢平坦,為何不直接取之,反而從文梵城攻起?”
“文梵城……可泥濘得很啊。”
齊墨翎漆黑眼眸藏著深意:“你都知道文梵城泥濘,齊櫟自然也知道算算時候,這兩日差不多該疏通好了。”
“襄陽城易被攻取,他一定布下最多兵力防守。,而文梵城,反而會被放空。”
這下,不止是密軍對他傾佩不已,連鄭國來的將士也讚同。
“難怪陛下執意要派我等精銳,來助淮南王一臂之力,您用兵如神。”
齊墨翎輕嗤:“你倒會討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