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之中,鄭晚瑤迎來了遊氏雙生子,有些士兵跟了去,夏玄策易容偽裝其間,依稀能看見裴景承為少女撐傘:“阿瑤,路滑小心。”
雨簾細密,雙生子的身影破霧而來。
“陛下,好久不見。”
遊珩靜靜坐在輪椅上,他依舊是一身素淨白衣欺霜賽雪,烏發如墨,臉上雖然帶著笑意,然而並沒有給人一種溫和的感覺,反倒是多了幾分清冷。
尤其是當他看見裴景承的時候。
而遊黎則是笑得眉眼彎彎:“姐姐!雨天路上濕滑難行,讓你久等了。”
少年人目光清澈,看向鄭晚瑤後有些眉頭微皺。
“不過姐姐瘦了好多,戰事竟如此吃緊嗎?”
“有小爺在,阿瑤自然安心。”裴景承居高臨下擋在他麵前。
鄭晚瑤開門見山:“遇到些棘手的問題,信中說過,需要你們出手相助。”
“姐姐放心,有我和哥哥在,不管什麼鬼蜮伎倆,一定都能幫你破除!”遊黎是個明快性子,一雙眼像熠熠生光的黑曜石:“這段時間,哥哥總說你政務繁忙,不許我傳書信來打攪,其實,我早就想來見姐姐了。”
裴景承的臉色終是陰沉了下來,漆黑眼眸帶著冷意。
然而遊黎卻恍若未覺,還是笑盈盈的模樣:“如今見到,特彆歡喜。”
倒是端坐輪椅以上的遊珩,支著頭道:“阿黎,陛下召我們來是有要事相商,這些話以後再說。”
“行。”遊黎一手撐著輪椅扶手,眼神這才慢悠悠落在裴景承身上。
看似天真爛漫的笑意裡,實際上星點鋒芒若隱若現。
很快他遊將行囊包袱交給營中侍從,推著自家兄長,跟上了鄭晚瑤的步伐。
夏玄策也隨三人之後進帳。
此時桌上已然擺好茶水點心,鄭晚瑤邀幾人紛紛入座。
遊黎打量著才進來的男子,眼中有幾分好奇:“不知這位是?”
但見青年身形清瘦,皮膚冷白,怎麼看都不像是久在邊地受風沙摧折的模樣,相貌隻是平平,丟進人堆裡轉眼就找不出來了。
可這人就是莫名給他一股熟悉之感。
“是我軍中士兵,也通一些鬼神之術,你們叫他阿四就好。”
鄭晚瑤神色如常,遊黎也沒瞧出什麼不對勁,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她使了個眼色,夏玄策便取出寫著“化陽水”配方的小箋,嗓音沙啞無喜無悲:“那鬼兵形狀,想必兩位公子已有所耳聞,這是我在古籍上尋得的秘術配方,可製陰邪傀儡。”
“不知二位,可否如法炮製?”
遊黎率先拿了過來,打眼一掃道:“這有何難?有些東西雖然難找,但我和哥哥這回可是準備齊全而來。”
不同於他的萬分自得,遊珩接過方子後細細看了一陣,而後才道:“陛下,我們確實可以一試。”
有了他這句話,鄭晚瑤一直緊懸的心才算稍稍鬆懈幾分。
“隻是其中煉化關竅,也許還要請這位‘阿四’詳儘告之。”
不似弟弟的張揚高調,遊珩的目光很平靜,穩當得宛如一池清水無痕,愈是看似涓弱的水流,探進縫隙時愈是無聲無息。
敏銳覺察出他眼底的探究之意,夏玄策從容毫無波瀾:“小人為陛下效力,自當竭儘所能,知無不言。”
遊珩將他眼角眉梢的細微變動都刻在心裡,終究沒能看出什麼,於是暫時將這份疑惑摁下不表。
不論研討何事,一專注起來時間便如流沙逝於掌心,飛逝極快。
轉眼就到了日薄西山之際,遊黎收起配方,胸有成竹道:“你這樣說我便明白許多了,姐姐放心,今夜我便和哥哥試一試。”
“你們奔波而來,累了便早些休息,也不差這一晚。”
鄭晚瑤看向遊珩的腿,想起雨天潮濕,寒氣容易入體,到時候麻煩之際。
“若是遊珩的腿有什麼不適,我這裡存著艾草,可以叫人拿去燒了熏一熏。”
遊黎抿了抿唇角,眼神似乎有一點疑惑“姐姐,那我呢?”
鄭晚瑤掃了他一眼:“我會派侍從好生照看,不會叫你上蹦下跳摔傷腿,所以你用不著艾草。”
“多謝陛下。”遊珩唇角微微勾起:“阿黎,不要胡鬨。”
遊黎想了想:“那到時候我幫哥哥燒艾。”
他性子活潑,這幾日鄭晚瑤常下了戰場,便把自己關在營中苦思對策,驟然聽他言語幾句也不覺得吵鬨,反而為這死氣沉沉的雨季添了幾分生機。
而夏玄策靜靜侍立旁側,再未發一言。
不能以真麵目示人,能重新入世已是萬幸,縱然此刻心頭微澀,琥珀一般通透的眼瞳也隻能低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