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與王晨率軍六百人,踏著皚皚白雪向定襄的腹地奔去。
定襄郡在西漢的時候還是頗為繁榮,共有十二縣,可因為兩漢之交戰事不斷和匈奴入侵,定襄一度被放棄,將人口都遷移到了西河郡,後來再次建立,也隻剩下了五個縣,定襄郡北部的都武、襄陰、武皋、定陶、武要、複陸六縣被放棄,後來再次經過改動,現在隻剩下了善無、桐過、駱、武成、中陵五縣,全郡沒錯是全郡)隻剩下了可憐的三千多戶,至於人口……嗯,漢末討論並州北部的人口說實在有那麼一點搞笑了。
王晨之前已經進行了周密的調查,現在鮮卑人的主力正停在駱縣,距離馬超等人囤駐的西河郡不遠。
說是主力,實則也不過兩千人,按理說他們之前畏懼馬超,應該跑到更遠一點的位置,但這邊的鮮卑人顯然也不是一般的遊牧之人,對此地也進行了周密的考察。
馬超軍屯兵的西河郡北部也是一片荒蕪,之前遭受到了嚴重的破壞,幾乎沒什麼人煙,馬超在這裡很難補給。
這麼難補給,馬超還要屯兵在這裡,就是為了避免從太原向北直接跟雁門鮮卑的名將步度根交戰。
馬超還沒有愚蠢到與所有的鮮卑人公開撕破臉,這次北伐,蔡琰幫他打出的旗號也是討伐那些沒有經過大漢允許擅自竊據土地的賊人而不是直接討伐所有的鮮卑人)。
步度根凶猛且狡猾,之前已經通過其他人給大漢天子進貢,在聽聞馬超成為並州刺史後,他也光棍地自稱馬邑縣令,一副搖尾乞憐的模樣,讓馬超很想揍他。
但蔡琰阻攔了馬超,認為現在要是貿然跟步度根開戰等於得罪了所有的鮮卑人,他這麼恭順了你還打就是絕了所有鮮卑人的路,之後他們肯定會拚死抵抗。
為了儘力安撫步度根和他手下的三萬騎兵,馬超隻能捏著鼻子表其為雁門太守,暫時承認了他的身份。
定襄的鮮卑首領本來已經逃走,後來聽說馬超不進軍了,自然將部族再次轉移到了駱縣——他們已經聽說馬超與太原王氏產生了矛盾,之後說不定要撤軍,來年開春他們可以趁著馬超敗退向南入侵西河郡劫掠。
這麼多年想要光複並州的漢人也不在少數,但沒有一個能成功,到了這邊,要不然因為風雪、要不然因為後勤跟不上,要不然因為準備不足,對漢人來說,這邊隻是一片荒蠻,並不是不可或缺的核心土地,這裡的漢人也早就對中原的朝廷失望,認為朝廷不可能會來救他們。
他們大多數已經投奔了鮮卑人,再過兩代人,什麼大漢都成了笑話,鮮卑人自然可以牢牢站穩這裡,再伺機慢慢進攻中原。
他們相信,馬超跟其他人沒什麼不同,能打一點,也不可能冒著這麼大的風雪苦苦追殺。
何必呢?
王晨之前和許攸等待的也就是這個。
大雪落下,寒冷的天氣讓人吐出來的都是駭人的白霜,儘管所有人一直都在移動,可徹骨的冷風還是讓人全身不停地顫抖,馬超王晨等人身上儘管覆蓋了厚厚的羊毛,卻還是無法阻擋這難言的寒冷,不少人的四肢已經沒有知覺,隻是憑借本身的意誌艱難地向前奔走。
這注定是一場非常困難的遠征。
不過這對馬超和王晨手下的軍士來說,還遠遠沒有到達極限。
他們甄選的都是跟隨自家許久,絕對忠誠的心腹元從,之前馬超在涼州沒少遭遇暴雪,雪天作戰雖然極其辛苦,可所有人都知道這次的斬獲一定極其巨大,隻要走到!
隻要走到!
經過一整天的艱難跋涉,駱縣已經近在眼前。
六百多人眺望過去,果然看到了跟想象中完全一致的場麵——
鮮卑軍本來已經放棄了駱縣,可在聽說馬超與王家翻臉之後又都回來了。
現在下了大雪,駱縣低矮的城門完全打開,門口有十幾個人在掃雪,還有幾個人一邊聊天一邊曬著太陽,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臨近。
馬超鬆了口氣,捏緊手上的鋼刀,這才感覺一點點的生機逐漸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兒郎們,賊人猖獗,以為我等不敢冒雪向北,今日我軍冒雪而來,生死就在此一瞬。
若是殲滅強敵,我等能入城享用保暖,若是不勝,我軍皆要凍斃於此。
馬超帶著諸君從涼州來,便不想客死他鄉,諸君既然能跟著馬超走到此處,想必也不用馬超多言。
一會兒沒什麼戰法,馬超持刀衝第一個,諸君隨我一擁而上,若是我馬超後退一步,大家儘管亂刀斬我便是!”
王晨凍得臉色鐵青,這一路咳嗽地厲害,此刻他一臉虛弱之色,卻強行打起精神,肅然道:
“我等用了這麼多的算計,全都為了今日一刻。
鮮卑凶暴,我等久居並州,這些事情自然也看得多、聽得多了。
今日閒話不多說,諸君休息片刻,若是餓了,就把乾糧儘數吃完,待進攻時,我等便不再留情,定要了賊人的性命!”
遠征的眾人各個目光灼灼,都一一解下身上的行囊,卻不是吃乾糧,而是把行囊直接投在雪中。
天寒地凍,大家都沒有胃口,與其隨便吃點被凍得難以下咽的乾糧,還不如展現一下自己的決心。
破釜沉舟。
若是不成,所有人便都凍死在此處!
馬超和王晨對視一眼,隨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軍心可用,今日,宜廝殺!
馬超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活動了一下身子,揚刀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