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與曹休表麵相談甚歡,可實際上,曹昂的心跳已經快的讓他有些胸口發悶,險些控製不住倒在地上。
曹休對曹昂當然是沒有什麼懷疑,信口將之前曹操的安排全都說出來,末了還一臉惆悵地道:
“哎,曹公這是作甚啊?若說不願給徐庶小賊留下這些,大不了把長安一把火燒了,再把那些巧匠都宰了便是,何必如此。”
“就,就是啊。”曹昂的嘴角抽動了幾下,臉色慘白。
之前所有的胡人也好、漢人也罷,在關中的劫掠目標都是錢糧、寶物、絹帛、女人。
曹操要是搜刮這些東西逃走,那估計就是存著去關中當流寇的心思,以前曹操也不是沒這麼乾過。
可現在,曹操居然非常有規劃的將長安和關中的其他東西儘數搶掠,連匠人都要一起弄走?
這是要作甚?
曹昂已經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又隨口道:
“文烈兄說的不錯,關中藏書眾多,我等此番若要西行,斷不可讓此物落在彆人手中。
嗯,聽說之前董卓西逃時將不少雒陽的書冊典籍送京兆,隻是不知道經曆了幾次戰火,這些東西還在不在了。
文烈兄若是發現了,定要仔細說給我知曉,若是損了這些東西,我等便是罪人了。”
曹休剛剛經曆了巨大的失敗,現在自然是一點錯誤都不想出,想要儘力將所有的事情都做好,此刻聽了曹昂的吩咐,當即記在心中,可曹昂說的典籍……呃,曹休的文化水平非常一般,雖然也認識那些書冊,但這些書冊大多是竹簡,光是前代大儒的注疏都不知道有幾個版本,真的要全都搬走那得用多少馬車?
可要是不全部搬走,萬一少了一些,不合曹昂的心意,那曹昂就真的過意不去了。
他苦笑道:
“子脩,到時候還得你幫我來看看,哪些典籍要,哪些不要。”
曹昂躊躇道:
“其實父親隻是暗示我偷偷幫文烈兄,畢竟此事還得隱蔽小心,若是我也出麵,隻怕眾人都要人心惶惶,反而不美。”
曹休一時沒搞明白為啥曹昂出現反倒不美,但隨即一想,他立刻明白過來了。
是了,要搬這麼多東西走,隻怕軍中有很多人不情願,甚至要出手鬨事,尤其是文稷、許褚二人必然推三阻四,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曹休偷偷做好準備,曹昂則在明處先拖住他們,假意要守衛長安,到時候一齊出發,不給這些鬨事的人準備的時間,這也是符合道理。
他惆悵地道:
“那……子脩暗中來助我便是。
定要來啊,不然我怎知這些典籍到底要帶哪些,此去涼州遙遠,我總不能把那些竹片全都帶上。”
“好吧好吧。”曹昂假裝無奈,“但是此事莫要告訴我父,他近來憂思成疾,我怕壞了他的身子。”
曹休忙道:
“子脩這個你放心,我此番丟失華陰,此事都辦不好,怎敢叨擾曹公?
萬事都要勞煩子脩,之後……呃,對了,我來的時候還聽聞一件事。”
“嗯?”
曹昂以為本來已經沒事了,沒想到曹休居然還能想起什麼,這讓曹昂頓時豎起耳朵。
曹休斟酌了一下,低聲道:
“子脩啊,我剛才回來的時候,正好路過於文則軍帳,我上前給於文則行禮,正好聽見他跟身邊的幾個親衛說一定要多尋幾個會夷人話的通譯,尋這些人作甚?”
“嗯?”曹昂一怔,心道這也不是什麼問題啊。
涼州夷人眾多,想要找幾個通譯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奇怪在哪裡?
曹休撓撓頭,憨笑道:
“那個,涼州的夷人都會漢話,雖然說不清楚,但雜七雜八還是能說的清楚。
我聽於文則的意思——啊,我真的是不小心聽到的,聽他的意思是,找這些通譯是要為那些大儒做翻譯,這是做啥?
讓那些大儒教那些蠻子識字嗎?這些蠻夷學得會嗎?”
曹昂微笑道:
“是啊,說漢話不難,就是寫太難了,就算咱們軍中,大半人也不會寫字,教那些人……教那些人……”
說到這裡,曹昂額上的汗珠不斷滾落下來。
如果隻是為了跟夷人溝通,夷人部落自有通譯,甚至一些大部落的貴族高度漢化,不需要特意溝通,現在曹操的命令收集典籍、工匠、通譯,還交給不同的人執行,甚至之前並沒有給他這個長子通氣溝通,難道說……
他已經漸漸明白了賈詡的意圖,不禁打了個寒顫,荒謬的感覺將其全身緊緊包裹,壓得他心中最後一點僥幸也灰飛煙滅,一時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子脩!子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