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前她沒忘記把風扇開了,對著鐘蔓菁吹。
房間裡確實很熱,尤其是她們才剛從有空調的地方上來。
鐘蔓菁愣愣地站著,端著碗,很慢地踱步到風扇旁邊,開始打量著個地方。
她記得這裡,上輩子她來過,在林予青被找到的時候。
當時這裡不是這樣的。
東西太少了,少的就像這個人根本就沒打算在這裡立足,紮根,隨時都能離開。
如果不是她來了,這台風扇都不會搬上來。如林予青所說,這裡很熱,她每晚又是怎麼度過的?
鐘蔓菁的鼻子有點堵堵的,又忙吃了兩口麵遮掩情緒。
“你怎麼不坐?”林予青上來了,看到鐘蔓菁站在桌旁,疾步上前來把桌子搬出來,放上兩個塑料凳。
鐘蔓菁說:“床單是新換的,我不想坐臟了,等以後能換家居服來了我會隨意坐的。”
她的鼻頭上有汗,額頭也有。但是鐘蔓菁沒去擦,反而讓林予青吃東西:“快吃酸奶,冰化了就少個口感了。”
林予青端起酸奶後挖了一勺進嘴裡,酸奶是醇厚順滑的口感,自己做的酸奶酸味很重,但是不澀口,鐘蔓菁在裡麵加的蜂蜜和果乾恰是好處,林予青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吃綿稠的奶油。
“還有烤薯餅,嘗嘗。”鐘蔓菁見她吃的大口就有一種投喂的快樂,顧不得自己的麵,揭開了第二個食盒。
土豆全部蒸熟了碾成泥,加了少許融化的黃油,歐芹和黑胡椒調味,調和一些澱粉,重新捏成圓形烤製,外層焦脆,還用番茄醬畫了咧嘴微笑的小人表情。
很香,是那種澱粉和熱油碰撞後激發出來的獨特香味。
林予青一口咬一個,沉默地吃著。
對麵的鐘蔓菁已然呼哧呼哧將麵條嗦得很香,最後將麵湯也端起喝了一半,才滿足地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
“真舒服,”鐘蔓菁說著,有電風扇對著她吹,可臉上,脖子和鼻子都出了汗,已經順著臉龐的輪廓緩緩落到下巴,她自己卻完全不在意似的。
林予青將酸奶吃下去近三分之一,已然很飽了。她出神地盯著鐘蔓菁看,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還是鐘蔓菁問:“怎麼了?”
她才拿起紙巾過去輕輕壓在了鐘蔓菁的鼻子上,“你出汗了,很多汗。”
“嗯,哦……才發現,吃的太入神了。”鐘蔓菁皺了皺鼻子,並不在意,她又笑起來,“夏天出汗好啊,可以排毒。就是容易有濕氣,明天我給你弄點祛濕茶來吧。”
她後背也都是汗了,前麵因為有風扇對著,其實還好。窗外吹來的風是熱的,現在仍舊是盛夏。她不知道林予青此刻在想什麼,但鐘蔓菁明白自己在乾什麼。
她想要此時的林予青能過的再好一些,哪怕隻是一些。
鐘蔓菁站起來走到窗台邊,看到了那盆在月色下枯萎的梔子花。她轉身笑起來,整個人籠罩在柔和的光影裡,說:“梔子花開起來的時候很好聞的,你不會的話,我來幫你照顧吧。”
林予青已順手收拾了桌子碗筷,聽到後頓了下,那不是她養的花。可是既然已經枯萎了,前任主人大概也沒有多在乎這盆花。
“沒必要那麼麻煩。”林予青說,“我不會照料花,這環境不利於植物。”
鐘蔓菁指了指林予青麵前的酸奶說:“林予青,你家裡就很利於酸奶發酵,溫度合適,可能不用一晚上就能收獲濃稠好喝的酸奶了。”
她倚靠在窗邊,很珍惜地碰了碰梔子花枯死的枝乾,低聲說:“每個環境都有它的意義,隻要善於發掘,人也一樣。”
林予青問:“人也一樣?”
“嗯。”鐘蔓菁應了,她看到林予青臉上的若有所思,下一秒就聽到人繼續問,“那你呢。”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的意義是什麼?
和鐘蔓菁接觸的時間不長,但這是始終盤桓在林予青腦海中的疑問。幾乎是出自一種直覺,她一直感覺到鐘蔓菁並不屬於這裡。
她不該是和自己在老舊的出租屋裡,也不該這樣大汗淋漓地吃著一碗快坨掉的拌麵。
“我嗎。”鐘蔓菁忽然停頓住,迎著林予青複雜的目光,她的發絲被電風扇吹起。
電風扇始終在跟隨著她移動的軌跡吹,林予青自然地在調□□向。鐘蔓菁心裡很酸澀,笑得卻很溫柔,“我隻是恰好有一雙能發現獨特之處的眼睛。”
尤其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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