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後記·沉舟側畔(下)_解甲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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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後記·沉舟側畔下)

袁三娘已經盯著二樓雅座外那叫老鄭的雜役小半個時辰了。

老鄭一臉麻子,興許不到五十的年紀,瞧著卻有六十好幾。那張總是有些邋遢的麵容今日格外呆滯,正撐著兩隻腫眼泡、一眨不眨地盯著不遠處的雅座瞧。

這老鄭雖說是半年前才來的船上,但自稱從前是做過這門生意的,待人接物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不像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怎麼今日瞧著竟有些露怯呢?

要麼是惦記上了賞錢、要麼是惦記上了人家的私財。總共就這麼些小心思。袁三娘這般想著,邁腿上了二樓,不等對方反應過來,一把揪住往旁邊隱蔽處退了兩步。

“瞧你這眼皮子淺的,怕是都沒見識過比縣尉大的官了吧?竟能沒出息成這樣,我這船上要是哪個都似你這般又貪又懶,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老鄭低著頭不說話,隻偶爾抬下眼皮,仍是望著那雅座的方向。

袁三娘氣樂了,扭頭望向身後。

“我倒要瞧瞧,是什麼大羅神仙值得你如此…...”

吐了一半的話頭驀地打住了,她的臉也頓住了,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不遠處靠窗第二位雅座。

那雅座中的男子一身月白衣裳、穿的很是素雅,渾身上下除了那一支玉簪再無旁的裝飾,修長的手臂半支著身子、微側著頭,眼神並不落在正中那些舞姬的妖嬈身姿上,左手在琴案上隨意撥弄著,彈出的聲音卻教人不由自主地丟了幾魂去。

她瞧得出神,冷不丁一張臉緩緩移到了她的視線正中,卻是那男子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用一對塞得鼓鼓囊囊的腮幫子、將那男子的臉擋了個嚴嚴實實。

袁三娘莫名有些心虛,正要收回目光,下一瞬那男子一把將女子拉入懷裡,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似乎示意那女子將桌上剝好的蜜柑喂到他口中。

女子笑嘻嘻地掰開一瓣汁水飽滿的柑肉,卻在離對方半寸遠的位置停住了動作,一轉頭儘數塞進了自己嘴裡,隨後耷拉著臉推開那男子,拍拍屁股站起身來,那男子見狀將琴案推開、也起身跟了過去,江上晚風吹起他月白的衣衫,襯得他身姿比那兩岸細柳還要柔軟飄逸。

兩人離開雅座去了甲板上,袁三娘的視線便像粘了蛛絲一般跟了過去,從裡挪到外,又從一邊挪到另一邊,直到那兩道身影消失在船頭的夜色中,這才一個機靈清醒過來。

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

怎麼回事?莫不是那沮河的河神當真顯靈了吧?

想她做這行當也有十數年了,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怎地還會如此失態?定是晚上那桂花釀喝多了一盅,才教人昏了頭。

袁三娘搖搖頭,再轉身的時候那老鄭早就不見了蹤影。她低聲罵了幾句,匆匆往船上小廚的方向而去。

今晚的事可不能出了岔子。

甲板上,肖南回餘光瞥見袁三娘離開的身影,這才丟了手中已經捏癟的蜜柑,小心四處查看起來。

男子聲音在她背後響起。“生氣了?”

“彆鬨。”

她故意不去看他,一副正當緊要關頭、分身乏術的樣子。

可她身後的人卻顯然沒這麼好打發,將扮苦裝慘、戚戚艾艾的功力發揮到了極致。

“她要看我,我又能怎麼辦呢?你要是不樂意,下次我便將臉遮起來。若再不行,你便將我鎖在客棧吧…...”

肖南回知道她再不做點什麼,對方就要徹底“構陷”她於不仁不義之地了。

她飛快轉身,抬手覆上男子的嘴唇、示意他噤聲。

不知怎的,方才熱鬨喧囂的絲竹聲、鼓樂聲、談笑人聲通通不見了,氣氛瞬間安靜下來,隻餘江水拍打船身的聲響。

她微微從那飄蕩的紗幔後探出頭去,隻見方才歌舞升平、人生喧鬨的雅座廂房,如今不見一名樂師舞姬,宴飲賓客紛紛倒伏在案前,似乎上一瞬還在沉浸酣樂,這一刻便陷入沉沉睡夢之中。

她下意識掩住口鼻,可細細嗅了嗅又並未察覺什麼異樣。

雅座角落裡隨即傳來些動靜,卻是一名腰纏玉帶的大肚子男人和一位戴著帽帷的少婦。她望著那二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雅座與雅座也是有分彆的。

隻有那些給了紙花的貴客喝得是清清白白的佳釀,而其餘的那些怕是摻了東西。

肖南回正尋思著,賈翰從船舷另一側小心靠過來。

“這是要開始了?”

她剛要說什麼,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捂著某人的嘴,連忙放下手來。後者瞧她一眼、並未說話,卻抬起一根手指摸了摸嘴角。

賈翰看看她、又看看那安靜的男子,突然之間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由自主地踉蹌了半步。

那兩人此刻卻異常默契起來,一左一右繞開他、並排走向前。

“要開始了,我們走吧。”

賈翰深吸一口氣,半晌才跟上前。

畫舫不知何時已經停在了江麵上,四周黑漆漆的,幾乎分不清水麵與江岸,隻船頭一盞孤燈同天上圓月相映。

油燈下,那對孿生少女就跟在袁三娘身後,兩人抬著一隻半人高的紙船,小心放入江中。

今夜無風,江水平緩。紙船隨著江水晃蕩著卻並未飄遠,船上隱約露著半盞火油,黑黢黢的同那江水一般顏色。

袁三娘便帶著幾名披蓑戴麵具的雜役對著那江水念念有詞,隨後又是一番聽不真切的吟唱。肖南回一臉莫名地瞧著,終於忍不住低聲詢問身旁“高手”。

“她念得什麼?經文?咒語?還是祭詞?”

夙未停頓片刻,如實回答道。

“聽不明白。”

他都聽不明白,還有誰聽得明白?八成是瞎念的了。

她心中那緊張放下了三四分,可一旁賈翰卻不知其中門道,仍憂心忡忡。

“這幾艘畫舫上的東家都是登記在官家的私妓,此前倒也未出過什麼亂子,今日若非兩位恩公提起,當真不知同那河神一事有關。誰曾想今日一瞧…...”

肖南回擺了擺手,示意賈翰不必多說、靜觀其變。

她也是蹲了幾天才跟到這來的,定是不能最後一刻功虧一簣。那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儀式終於結束了,袁三娘示意那第一位貴客上前。

“不知貴客有何心事想請教先生?”

隻見那大肚子男人對那紫衣少女耳語一番,粉衣少女則提筆在一旁血紅的信箋上落下一行簪花小楷。

男人語畢,在那對少女的示意下,從身後那匣子裡取出三隻布袋,依次放入那水中紙船裡。

肖南回眯起眼仔細瞧著,不意外地看到那袋子內露出的一點金光。

她身旁的人顯然也看見了,原本一直緊握著她的手終於慢慢鬆開來。

沒人比他們更了解那些隱秘之事了。甭管是山裡的、河裡的、還是哪裡的神,都是不喜歡金子的。他們想要的東西遠比金子貴重。

而眼前這個,顯然不是這樣的。

大肚子男人退下,那神秘兮兮的少婦又上前,如是一番操作,出手更是闊綽,那紙船越來越沉、已吃水一半深淺,不由自主地在江水中打著轉。

終於,那紫衣少女示意下一位上前。

“不知貴客有何心事想請教先生?”

肖南回想了想,幾步走到對方身旁,一臉客氣地問道。

“我想請教一下…...這位河神先生是哪裡人啊?”

紫衣少女沒動,她身後的粉衣少女也沒動,兩人都瞪著一雙烏黑的瞳仁盯著她看。

終於,那袁三娘動了。隻見她一把抓過那船頭的油燈,準確無誤地扔向那紙船。油燈碎裂,船身遇火、連帶著火油一起燒起來,瞬間便成了個火團,隨即發出一聲爆響,有火星子四濺開來。

肖南回一把攬過身旁的人俯身躲過,賈翰無人照應晚了半步,衣袍被燎著一點、連忙撲打滅火。

趁著這亂,那袁三娘瞬間便不見了蹤影,餘下那少女和雜役各自奔逃,可無奈為了裝神弄鬼,沒了那盞油燈的畫舫一片漆黑,驚叫踩踏聲此起彼伏。

混亂中,肖南回護著自己人退到船艙中,交代賈翰按先前計劃行事。賈翰趕去船尾一聲呼喝,一早便埋伏在江邊的縣役官差都點亮了火把,幾艘快船從江邊的蘆葦蕩裡鑽出來,迅速向著畫舫靠攏。

行船至江上行事自然隱秘,但出了岔子同樣難以脫身。此時此刻那袁三娘便是這甕中的一隻鱉,隻消靜待片刻,不愁抓不住人。

可不知為何,肖南回心底總有些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她正兀自尋思著,突然腳下一晃,整個船身跟著一斜,一聲巨大的斷裂聲自船艙深處傳來,隨後是更多慌亂的聲音。

不是吧?這是要同歸於儘啊?

她再坐不住了,起身便要去查看,冷不丁被人一把抓住。

她回頭,一身月白的清俊公子眼神沉沉地望著自己。

“你要做什麼?”

她看向夙未臉色,意識到什麼、寬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去看看是誰鑿了船。你在這裡不要動,賈翰的人馬上就來了。”

但對方顯然意不在此,聲音裡的溫度跌到穀底。

“賈翰帶了三四十人來,差你一個嗎?你熟悉這畫舫上的布局嗎?你水性很好嗎?當初過大渢渡的時候是不是就該乾脆讓你泅過去?”她有些語塞,但看男子疾言厲色的樣子又有些莫名。

她隻是下意識想速戰速決、弄清楚事情原委,並沒有想太多。

“我也沒有那般不濟,當初從碧疆逃出來的時候,我還背伍小六趟過冰河呢…...”

遠處的火把還未靠近,她瞪大眼睛急聲說著,卻也看不見男子快要同黑夜融為一體的臉色。

沉重的斷裂聲再次響起,地板傾斜得更厲害了,先前那些不知躲去哪裡的樂師舞姬呼啦一下子湧上甲板,混亂中整個世界都跟著左搖右晃起來。

抓著她胳膊的手沒有鬆開,反而握得更緊。肖南回也沒料到這畫舫看著花哨實則如此不堪一擊,她有些擔心身旁的人,決定先將他送去安全的地方再做下一步打算。

她拉起他的手,一路踹開四散滾落的小幾陳設,又粗暴推開混亂的人群往高處轉移。

眼看快到船尾了,賈翰的身影就在不遠處,她剛要出聲呼喊,冷不丁底艙的窄門裡鑽出來一個人。

對方似是極匆忙,一出門走了幾步才抬頭,看見肖南回整個人也是一愣。

這畫舫四周出船艙的地方修得極窄,隻能一人通過。

狹路相逢,其實隻要其中一人退開半步便能皆大歡喜,而她此刻其實並沒有什麼心思為難這船上的小廝雜役,隻想一心追那袁三娘,於是率先跨出一步準備越過對方。

可誰知那麻臉雜役不知怎的,突然便從衣擺下亮出一把殺魚刀來,直奔她身後而去。

肖南回聞聲而動,險險拉著夙未躲過這一招,可誰知對方又不顧死活地撲上來。

這一回,她沒留餘地。解甲藏在她背甲裡都焐熱了,是時候見見風了。

薄而窄的劍鋒從她後頸衣領出鑽出,乾淨利落地切開對方的進攻,隨後調轉劍鋒、用劍柄擊在了對方肋下三分。

那人踉蹌著退開半步,咳了幾聲抬起頭來,眼神卻再次落在了她身後的人身上。

察覺對方意圖的一瞬間,一種許久不曾出現過的狂躁突然衝上她的天靈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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