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鐵甲加身
在皇帝說完那句“不要後悔”的話半刻鐘後。
肖南回就後悔了。
或許不單單是後悔兩個字那麼簡單,她簡直有些後怕。
她與皇帝短短的幾次交鋒中又添一筆孽賬。這回她居然還替他係了發帶,現在想想,簡直和耗子給貓係鈴鐺沒有差彆。
皇帝問她是否怕他,這其中或許有兩成意思。其一是簡單問她是否怕他這個人,其二則是問她是否怕他所代表的皇權天威。
然而不論是哪一種,她身為天成臣子,都不該說出那個答案。雖然她不想承認,但在黎明前的那一刻,她沒有把眼前的人當成是天成的君主,而是當成了一個普通人來看,進而生出些不對勁的情緒來。
如今想想,一定是因為她近期睡眠不足、頭昏腦漲,又被美色迷了眼,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可壞就壞在,聽那話的人向來清醒的很。
在說完那句意味不明的話後,皇帝幾乎是一瞬間便恢複了常態,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優哉遊哉地下山去了。
肖南回的心裡可卻翻了天,連腿都有些抖。
據說天成有著不殺武將的慣例,她可不想成為破例的那一個。
她天性中強悍的一麵通通落了下乘,懦弱的一麵倒是袒露無遺。
她將這種詭異的現象歸咎於他們之間懸殊的地位差距。
一定是因為對方是皇帝,她才總是如此狼狽。
借著晨起的光亮,肖南回踉踉蹌蹌回了營地中莫春花的帳篷。
剛進帳子沒走兩步,她頭上便硬挨了兩拳。饒是如此,她仍是有些沒回過神來。
莫春花怒氣衝衝地掌了燈,這才看清楚肖南回的臉,愣了片刻後斜眼打量道:“你這是打哪回來的?也不吱聲,虧我剛剛沒拿個大棒敲下去,否則你這腦袋瓜子可要開花了。”
肖南回沒理她,懶得去開口分辯:你莫春花彆說一棒子,便是十棒子也敲不著她。
莫春花打了個哈欠,將厚夾襖穿上,轉頭瞧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挑了挑眉毛:“喲,不過一日多未見,你就變成這副德行,看來是真的得罪陛下了。”
肖南回依舊不語,卸下平弦丟到一旁,隨即仰麵倒在毛毯墊子拚成的小塌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挺屍的樣子。
莫春花冷哼一聲,拿起平弦便用做燒火棍、往旁邊快要熄了的炭中捅去。
肖南回果然側目。
“你做什麼?”
莫春花用平弦將那炭火盆攪得叮咣作響:“原來沒啞。”
她張了張口,隨即又懨懨閉上了嘴,翻了個身背對莫春花,一副眼不見心為淨的樣子。
莫春花搗鼓了一會,手便有些酸了,炭散了一地還要她自己收拾,隻得氣呼呼將平弦丟到一旁。
豆大的火苗虛弱的在油燈盞上掙紮著,像極了肖南回此時的心情。
莫春花當真摳門,連點個燈都舍不得添油。
眼皮沉沉合上,她想趁著這檔口小眠片刻,也好打起精神麵對之後的諸多煩心事。
偏生莫春花的嘴又合不上了,絮絮叨叨一直在她耳邊念叨著些什麼,她拿出了多年在杜鵑那磨練出的本事,那些詞句字字從她左耳進、右耳出,半點痕跡也沒留下。
柔軟的羊毛毯子將她陷入其中的身體包裹起來,像是墜入雲端一般,半夢半醒間,某個似乎在先前便做過的夢又浮現出來。
她迷迷糊糊地低頭看去,隻見夢裡的自己手裡抓著半截衣服。
月白色的衣服。
她順著那截衣服向上看過去,便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是那穿月白色衣服的仙子。
“仙子請留步。”
誒?這回她倒是能開口說話了。仙子果然停住,隨即緩緩轉過身來。
這一回,“她”麵上的光輝似乎正慢慢褪去,終於顯出輪廓清晰的眉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