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肖南回差點以為對方是對她心存暗戀而羞澀之時,一聲氣沉丹田的怒吼便衝著她的麵門而來,直要將她的天靈蓋都掀了去。
“你以為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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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意就不願意唄,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
肖南回換了個手舉火把,用另一隻手揣著那隻玉壺。
這條黑乎乎的密道中石階已經有些磨損嚴重,因為沒有點火把的緣故,似乎看不到儘頭。
半刻鐘前,她從丁未翔那近乎咬牙切齒的說明中才反應過來:找她前來的並不是他,而是今日才轉醒的皇帝。
皇帝已經蘇醒的事在天成軍中似乎沒有廣而告之。或者說,他曾經在小雪那天因敵襲而失聯的數日危情,也是大半人都不知曉的事實。
這一段隱秘的曆史雖然短小急促,卻意義非凡。隻是由於那眾所周知的緣故,即便是作為書寫這段曆史的主要參與者,她的名字也不可能出現在史書上一筆一劃。
想她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接下這趟南下的任務,也不知到頭來能得個什麼封賞。怕就怕得的都是金銀賞賜,她一心期盼的功名卻反而落不下什麼了。歎口氣,她向前路張望一番,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黑暗。
這密道就藏在丁未翔煎藥的破石頭房子下麵,看樣子應當是那孫太守用來囚禁私犯的地牢,但卻比那日她受刑的地方深邃了不少。
看來議事廳未必有假,隻是不在明麵上罷了。
又走了大約數十步的樣子,前方終於隱約透出些火光來。隨著密道在儘頭一個轉彎,一間可容納百人的石室出現在她眼前。
四周石磚上的凹槽彰顯著這裡曾經掛滿刑具,而如今此處卻空空蕩蕩,這就顯得那當中坐在石椅上的人分外顯眼。
“臣肖南回,參見陛下。”
夙未沒有起身,寬大的裘衣在領口扣得緊緊的,襯得那張臉比先前看起來還要清瘦。
“出生入死、劫後餘生,肖卿同孤就隻有這兩句話要說?”
先前她是有股子衝動想來看看他是否安好,可如今教他這麼一問,她反而有些不知如何開口了。
想了想她還是拘謹道:“陛下可還安好?”
“安。”那人語氣甚平,似乎對這白開水一般的問話頗有不滿,“隻是胸口甚是疼痛。”
胸疼?他說他胸疼?
她該怎麼回答?
是的,我的陛下。您的胸口讓人穿了一箭,會痛是很正常的事呢。
她舌頭抽筋,隻覺得眉毛一直在跳:“陛下真龍之軀、福澤深厚,定會平安無事的。就是不知陛下召臣前來是…...”
“你沒有東西要給孤麼?”
她後知後覺想起來手裡的玉壺,趕緊遞了過去。
“藥是丁中尉熬的,臣不敢居功。”
纖長的手指撥開玉壺的蓋子,一陣衝鼻的藥味在石室蔓延開來,他卻似是半點也沒聞到,眼都不眨一下便將壺中湯藥一飲而儘。
“孤本意是要你來煎藥的,看來他到底還是不肯,非要自己動手。”
肖南回開始有點感激丁未翔這事必躬親的態度了。
“臣手腳粗笨,怕是會毀了藥材。臣也自知此次護衛不力,理當領罰,陛下若有差遣,肖南回定當萬死不辭…...”
“這次的事,除孤與你二人外,細節隻有未翔知曉。今後對旁人,也都不必再提。你可明白?”
她一凜,身上突地冒出一層冷汗。
這哪裡是儘沒儘職這麼簡單的事呢?她知道了皇帝的秘密。如果他要殺她,也是無可厚非。而丁未翔若要動手,她恐怕更無勝算。
可憐她睡了三天三夜一腦袋漿糊,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層。丁未翔來找她,她竟以為是個端茶送藥的私人恩怨。
她這是怎麼了?難道和那人在一起短短幾天的時間,她已經將他看做自己人、全然忘了他是個身居高位、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帝王了?
“臣明白。”她開口應答,聲音有些澀然。
他沒說話,深深看她一眼,神情有一瞬間的無奈,似乎又有些好笑,最終歸為平靜。
“找你來,還有彆的事情。”
說話間,他翻轉石椅旁的轉珠,一陣沉悶的轟隆聲響起,石室的一麵牆徐徐下沉,露出半頃深不見底的黑水來。
她嚇了一跳,這才發現這石室裡還有另一個人在。
先前這人一直被浸在水中,似乎已經失去了生氣一般,因此她沒有察覺到半點第三個人的氣息。
一陣水花聲過後,一張有些浮腫的臉從那黑水中浮現出來,打濕的頭發貼在那張臉上,依稀布滿細碎的傷口。
努力分辨了一番,肖南回大吃一驚。
他竟然、還活著?
“安律,我們又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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