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春花的煩惱(下)_解甲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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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春花的煩惱(下)(1 / 2)

第一百一十九章春花的煩惱下)

在習武的人當中,肖南回的耳力不算出眾,但對聽過的聲音總是更加敏感一些。

在那團由遠而近的嘈雜人聲中,她分明聽到一個方才聽過不久的聲音。

“夫人莫要再向前了,四小姐手下沒個輕重,您要是有個好歹,奴婢就是一萬條命也不夠抵的啊…...”

好麼,這是前腳剛在她這告了狀,後腳又去擂彆家衙門的冤鼓了。

肖南回生平最恨遭人利用,見了這出戲頓時無名火起,卻聽得一道陌生女聲沉沉響起。

“我倒要看看何人小小年紀就如此囂張,竟不把人當人看了。日後若是得了便宜,豈非要騎到正室頭上去了。”

她靠近窗欞向外望去,隻見院子裡站著約莫七八個人,都是女子,當中有顏府的兩位小姐和一位偏房夫人,除去兩個侍女和方才哭訴的那洗漱丫鬟,便隻剩下兩人瞧著眼生。

這兩人中有一人已有白發,發髻倒是梳得溜光水滑,瞧著像是宮裡那些教習規矩的嬤嬤。而旁邊那個隻露了半個身子,頭上簪了一把金步搖,瞧衣服也甚是端莊考究,顏色用得也深,像是在彰顯某種不言而喻的地位差彆。

“這又是哪兩位?我怎麼之前沒在府上見過?”

“外麵來的。”

莫春花言辭有些閃爍,肖南回的注意力卻都集中在門縫外的那幾個人身上,並沒有留意。

“外麵來的?外麵來的也敢插手彆家後院的事,麵子抻得倒寬、手伸得也長,忒不講規矩了。”

莫春花訕訕笑了兩聲,聲音更低了。

“讓她在那坐著吧,等日頭落了,她自然就回去了。”

肖南回終於察覺身後某人透露出的一股子慫氣,有些奇怪地回過頭來。

“這才晌午,離昏時少說也得兩個時辰。人家都殺到家門口指著你的鼻子破口大罵,先前拳頭都敢掄,如今怎地都不敢駁上幾句?”

莫春花避開肖南回的視線,用兩根手指捏著前額的碎發撚啊撚。

“這事倒也不是敢不敢的問題,隻是有些時候沒必要去惹那一身騷。”

肖南回眼瞧著身邊方才還張牙舞爪、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人,轉頭突然變得老成中庸了起來,竟有些不適應起來。

“我尋思著你來闕城這麼久也沒什麼長進,如今是突然開竅了麼?”

“我倒是無所謂,隻是擔心我娘。”莫春花臉上浮現出幾分坦然的神色,聲音卻低低地,“畢竟老顏靠不住,又沒旁人可以幫我。”

肖南回有一瞬間的訥然。

“果真是個沒爹娘教養的東西、欺軟怕硬的主,打人的時候可不是這番光景的,如今倒是慫的厲害…...”

院子裡陸續傳來女人們刻薄的言辭,肖南回看著眼前沉默的莫春花,她的皮膚還是那蜜一樣的顏色,頭發在常年的風吹日曬下褪了色,手指也因為粗重活計而粗糙變形,那鑲著寶石的扳指卡在上麵,有種說不出的臃腫窒息。

即便住進雕龍畫鳳的屋瓦之下、披上綢緞、戴上玉鐲翡翠,莫春花卻還是幾乎在一瞬間又變回了那個粗布衣裳的南羌姑娘。

那些隻存在於杜鵑閒話中的高門大院裡的勾心鬥角,肖南回是第一次親眼見識,隻覺得令人寒心。

莫春花好歹也是顏府小姐,隻是因為出身不好,便要被各種敲打試探、惡意揣測,如今但凡有個差錯,多得是看熱鬨的看客,真心肯護她的人一個也沒有。

莫名地,她又想到了自己。

從她記事起就沒見過她那薄情寡義的爹娘,遇到肖準前,能保護她的人隻有她自己。

儘管小時候的自己並不知道什麼是爹娘,但是起碼知道那些過的好的小孩子都是有爹娘的。在那無數個挨餓受凍的夜晚,她也是乞求過上天,給她一個爹或者一個娘的。

她覺得隻要有爹娘,就能不受欺負。

如今來看,她還是太天真了。

若是攤上如莫春花一般的本家,也同當初死爹死媽、舉目無親的自己也沒什麼兩樣了。憑什麼她們要受到這樣的對待?憑什麼?

彆人不管,她管。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一般,莫春花連忙開口道。

“這事你彆管…...”

這廂話剛說了半句,再一轉頭,肖南回已經不在原地了。

院子裡,一眾女人正嘰嘰喳喳地聲討著什麼,隻聽“哐當”一聲響,一名束腕短打的高個女子拍門而出,三步兩步便走到了跟前。

“青懷候府肖南回,見過各位。”

一禮作罷,肖南回直起腰來,正對上那華服金釵的女子。

一瞥之下她才發現,對方的年歲看著並沒有想象中的大,瞧著還不及黛姨的樣子,眉宇間頗有些秀美,隻是做了婦人裝扮,衣飾過於厚重古板,偏偏頭上那支金步搖又太過華貴招搖,平平生出一股俗氣來。

“在下已報上名諱,還不知這位是哪家夫人?因何在我朋友門前如此喧囂?”

那夫人沒說話,似也在打量她。倒是她身旁那位嬤嬤先開了口,語氣中透出一股來者不善的意味。

“我們家小姐的名諱你不必知曉,此事也與你青懷候府無關,且將那不懂規矩的丫頭叫出來,我們家小姐有話問她。”

對方說這話的時候是拿出了幾分威壓的,然而這些威懾力在混過行伍、上過戰場的人麵前,實在是有些拿不出手的。

更何況,若論陰陽怪氣、壓人一頭,誰能比得過當今聖上呢?

皇帝老兒她都不怕,還怕你一個不知哪裡來的惡仆?

“此事若與青懷侯府無關,怕是也與二位無關。”肖南回冷哼一聲,言語間不再客氣,“在下不才,早些年也是與顏將軍有過些交情的,春花是顏家千金,亦是我的朋友。論位分,嬤嬤當尊她一聲四小姐的,行禮倒是可以免了。”

那嬤嬤沒料到會冒出這麼個硬茬,心下顯然是有些惱怒的,麵上卻是多年修煉出的二皮臉,愣是沒顯露出個一星半點來。

就這檔口,莫春花也硬著頭皮從裡屋走了出來。她那幾房小娘見正主來了,簡直要壓不住話語中瞧熱鬨的興奮勁了。

“這位是烜遠王府的薄夫人,就算是肖姑娘說話也要客氣些,免得再給你們侯府添了亂子。你說是也不是?”

薄夫人?哪個薄夫人?

顧不上這話裡的擠兌之意,甚少混跡都城貴婦圈的肖南回內心一陣疑問,麵上還要裝作無事。莫春花卻是沒白混這些日子,已然小聲給她遞了答案。“烜遠王府的側室。”

肖南回愕然。

這人竟是…...夙平川那傳說中就要母憑子貴的小娘?難怪就連身邊的一個嬤嬤也敢如此呼來喝去,莫春花都要忌她幾分。

肖南回心情不知為何變得有些古怪,似乎一瞬間便明白了些許夙平川的處境,又生出些不值錢的同情來。

想想梅若骨,再看看眼前人。肖南回覺得,烜遠王當初怕是瞎了眼。

“你就是川兒提起過的那個右將軍?”

那薄夫人悠悠開了口,聲音又輕又軟,像是沒什麼力氣說話似的,聽得人抓心撓肺地難受。

好歹是烜遠王府的,肖南回努力壓下心頭的不適,謹慎回道。

“見過薄夫人。右將軍一職已是昨日之事,如今就不必再提。”這隻是一句簡單的回話,那薄夫人卻好似聽到什麼有趣的事一般,“咯咯”笑起來。

她一笑,頭上的金步搖便跟著一陣搖晃,刺目的光直晃得肖南回心煩意亂。

“川兒還從未在家裡人麵前提起過什麼女子,你是頭一個。”笑聲頓了頓,薄夫人紅唇微抿,“不知會不會是最後一個。”

對方這話說得既曖昧又惡心,在場其餘的幾個婦人卻都聽懂了,低低的笑聲夾雜著刺探的目光漸漸將肖南回包圍。

左一個川兒,右一個川兒。

不知夙平川如果此刻在場,會不會想用他那把上好寶劍將他這便宜小娘一劍串個透心涼。

肖南回惡狠狠地想著,對麵的女人卻又發話了。

“肖姑娘的名字聽著倒不像尋常女子姓名,不知是哪個南、哪個回?”“東南西北的南,雁字回時的回。”

“好一個雁字回時。聽聞青懷候對他的義女甚是親信,就連名字都是煞費心血,如今一瞧,果真如此。隻是…...南回,難回。這名字的諧音聽著像是不大吉利。”

女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停住話頭,肖南回的拳頭已然握緊。

下一秒,那薄夫人身旁的嬤嬤突然開口道。

“今日初見時便覺得肖姑娘有些麵熟,就方才那一瞬間的神情,總算是讓老奴想起是哪位故人了。”

薄夫人微斜了視線,瞧見自己那忠仆遞來的眼神,麵上笑意更大。

“你這雙老眼倒也還沒花,經你這麼一說,我倒也覺得,是有那麼幾分像是若骨。興許川兒也是瞧中這一點了呢?”

若骨,梅若骨。烜遠王正妻,死於三目關一戰的飛廉將軍————梅若骨,夙平川的生母。

妄議一個已逝之人,關起門來嚼上幾句也就罷了,偏偏要捅到彆家院子裡來。當真是又蠢又惡,擺明了一股惡意。

肖南回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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