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劍裡卦_解甲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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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劍裡卦(1 / 2)

第一百二十七章劍裡卦

那北地氐人獻上那一小盒紅色膏脂時,是這樣說的。

赤血烏,不溶於水卻溶於脂,燒灼之後有奇香,能酥人筋骨、沸其血脈,以口煎服其效溫和,入香焚之反而猛烈。

赤血烏雖非赤州特有,卻也並非什麼絕世稀品,城中多有權貴世家收藏此藥,為的是於閨帷之事中多些樂子,並不會傷及本身。

可少有人知,這赤血烏忌與辛物入酒同服。酒液會加快心脈流轉的速度,而辛物難發於表而聚燥熱之氣於丹田,便會使得赤血烏原本的藥效變得極為可怕,輕則盜汗失語、耳鳴心慌,重則神誌昏聵、屎溺失常。薄夫人將空酒杯放下,指尖仍在顫抖。

那摻了赤血烏的燈油膏是她親手添上的,仙靈脾、蛇床子入味的黃酒是她親自烹調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吸入了那股香氣、再飲下那杯酒後,會是什麼下場了。

所以那一杯酒就含在她唇舌之間,說什麼也不肯咽下。

隻要對方就此放過她,她便可以…...

然而,麵前的人顯然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薄夫人,這酒如何?”

帝王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像是真的在等待一句評價一樣。

薄夫人僵在原地,酒液的辛辣在她口中盤桓,味道直衝天靈蓋。

她每走一步,他都知曉她的落子。步步緊逼、步步圍堵,她便是想要棄子認輸,卻已無法離開棋局。

抬了抬舌根,她終究還是吞下了那杯苦酒。

“甚好。妾多謝陛下賜酒…...”

“夫人好酒量。此番良辰美景,合該美酒配與佳人。薄夫人可不要浪費了。”

她眼睜睜地瞧著那隻手將那隻空酒杯拿了過去,又抬起那隻酒壺倒出酒液來。好不容易騰空的杯子,轉眼間便又滿了。

“夫人,請吧。”

薄夫人一直震顫的瞳仁不動了,像是將死之人一般漸漸放大。那瞳仁之中映照出的仿佛不是那隻瓷白的酒杯,而是今夜向她敞開的地獄之門。

一杯,一杯,又一杯。

夙未倒得很慢,卻一滴都沒有浪費,直將那大肚壺裡的最後一滴酒都倒儘了,方才停手,神態間竟有些淡淡的遺憾。“這美酒果真是不禁喝的。夫人說,是也不是?”

薄夫人已經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了。她癱軟在地上,兩隻腿抖做一團,臉上是一片不正常的緋紅,嘴中已開始嘟嘟囔囔些不知所謂的話,兩隻手不停地撕扯著身上的衣服。

先前一直跟著她的嬤嬤實在不忍,壓抑著喉嚨中的啜泣去拉癱在地上的主子。

這一拉不要緊,隻聽“嘩啦啦”一陣水聲,一股細流順著薄夫人的襦裙流出,濕透了她那繡著白牡丹、墜著海珠的青絲軟履,在地上積起一小汪水。

帝王終於垂下眼簾,輕輕歎口氣道。

“薄夫人不勝酒力,看來是要折騰這一宿了。皇叔受累,將人安頓下去好生照看,莫要再出了醜態、令皇室蒙羞。”

烜遠王夙徹不語,麵色已是難看到了極點。他看一眼那嬤嬤,後者便臉色灰敗地將自家主子拖了下去、再不敢多說半個字。

也就一瞬間的功夫,方才還暗流翻湧、好戲接連的庭院便又靜了下來。

晚風又起,那盞油燈似乎也正好燃儘,晃了晃便熄滅了。

畫居前,王爺與皇帝各自隱匿在陰影之中,瞧不清各自神色。

“陛下此行,難道就是為插手臣的家事而來?”

“皇叔此言差矣,卿士府中尚不能以家事論之,何況你我身處天子之家,哪裡有絕對的家事?”

眼見兩人話裡藏鋒、已有出鞘之勢,蜷縮在角落的肖南回簡直是站立不安,恨不能找個地縫進去躲上一躲。

如今這屋裡站著的兩個人,她誰也惹不起。偏偏今日之事卻因她而起。

她局促地搓了搓手,隻腳尖向後撤了一點,她身前那人便驀地察覺了。

帝王離開了今晚的主位,稍稍做出了讓步,口中卻話鋒一轉。

“左將軍可還好?”

肖南回的耳朵立了起來,心中升起一股疑惑。

夙平川?夙平川怎麼了?難道今晚遭殃的還有夙平川?

那廂烜遠王神情一頓,已然明白皇帝用意。終於也放緩姿態,拱手行禮道。

“多謝陛下及時提點,川兒他並無大礙。”

夙未對這聲稱謝顯然並沒有當真,轉而走向那畫著精美窗欞的牆壁。

“聽聞昔日飛廉將軍行軍常常趕夜,日久便養成貪睡不願早起的習慣,曾抱怨王府中窗明瓦亮、晨起光線甚是刺眼,院子中總是吵鬨,於是皇叔才教人封了這屋子朝南的窗子,改畫牆上。如今一見,果然是情真意切、令人感動。”

原來這才是這畫居的真實來曆。

肖南回輕瞥一眼幾步之外的烜遠王。中年男子有著和夙未五六分相似的長相,雖是一營之主,卻並不似尋常帶兵打仗之人,反倒帶著幾分書卷氣。這樣的男子,想來年輕時也是有許多美人傾心的,能夠不顧天子猜忌迎娶將門之後,必然是有幾番曲折故事的。

隻是有著這般過往情誼,如今的烜遠王府不也照樣新蕾入主、換了舊顏。

“都是些陳年舊事,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夙未身形未動,隻伸出手摩挲著牆上的筆觸油彩。

“孤覺得,這畫居甚好,隻是地方不大,容不下太多人。分清何人能在屋內,何人需在屋外,這樣方才不會出現方才那樣令人遺憾的事。皇叔以為如何?”

結合方才薄夫人所犯下的醃臢事,此番提點本也無可厚非。隻是眼前這人向來言淺意深、行一步而謀千裡之外。

思緒流轉間,烜遠王眼中浮上隱憂,聲音略有幾分急促。

“陛下可是要重召梅家後人歸朝效力?梅老將軍年事已高,膝下如今隻有二子,兩位先生武學修為雖高卻已不問朝事多年…...”

“在皇叔眼裡,孤就這麼不通人情?”帝王聲音涼涼,毫不留情地出言打斷,“碧疆之後,天成或將數年無戰事,朝中必有重文輕武之勢。然各營兵馬卻不可能一日縮減,若從此刻便傳出人走茶涼之話,日後將門一派又將如何自處?昔為同心,今可為戮首矣。厚此而薄彼,異心乃生。”昔聞帝有平亂世、治良年之策,肖南回今日才得以窺得一二。

收複碧疆一戰不過一年之內,卻前有多年鋪墊、後有數載善後。如是這般,才能鑄就如今的天成盛世。

這樣的道理,肖南回明白,烜遠王自然更深知其理。

“陛下心意,臣已銘記於心,他日定不會令眾將寒心。”言畢,烜遠王瞥一眼縮在角落的女子,忽然便轉開了話題,“宗先生應當還在祠堂中,陛下或可前去一敘。”

帝王微微挑起眉來,臉上顯出幾分恰到好處的驚訝:“宗先生不是一直身在閩州?何時來了闕城。”

烜遠王笑而不語,抬眼望向帝王,四目相對間,心中已各有來回。

皇帝率先收回目光,轉身踏入畫居之中。“這居室位置清幽,晚風也正舒適。待皇叔去送一送那些賓客,孤正好在這裡透透氣,一會自會離開。”

“如此也好。”

烜遠王從善如流,當真像是方才結束了一場家常閒談,轉身悠然離開。

單將飛不知何時也早不在庭院中,肖南回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整個小院竟隻剩下她一人。

這是,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裡嗎?

哭笑不得地原地站了片刻,她也跟著踏入屋內。回想起方才那兩人說過的話,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問道。

“夙平川怎麼了?”

前方的身影一頓,隨即轉過身來,眉頭輕蹙。

“你竟然還有心思關心他?”不知為何,瞧見那張有些不悅的臉,肖南回突然便覺矮了一截、有些語塞:“我、我隻是聽陛下方才提起,這才…...”

“你若真的為他著想,日後便離他遠些吧。”

肖南回愣住了。

她已經習慣了這人說話繞來繞去、雲裡霧裡的樣子,如今這般直截了當,不適應之餘竟還有些委屈。

“為何?他那後母確實難纏,但我自認問心無愧…...”

“問題不在於你,而在於他。他現下還沒有能力全心做自己想做之事,偏又生在王府之家,離他近一分,你便險一分。莫要忘了方才自己所見,你若喝了那酒,便同薄夫人一般情形。”

此話一出,方才親眼所見的情形便一湧而入肖南回的腦海之中。如果說方才還沒有時間細想此事,如今想起卻並非全是對“惡有惡報”的快感,反而多了幾分戰栗。

“為何不說話?”

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討厭薄夫人。討厭她高高在上、輕易便瞧不起旁人的樣子,討厭她同樣身為女子、卻要通過擠壓其他女子來獲得屬於自己的地位。

但方才那一幕卻令她心底打顫。

對於有些人來說,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失去尊嚴才是。

那薄夫人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他可以那樣毫不手軟地對一個地位遠低於他的女子誅心至此,未來是否會用同樣的手段對付她呢?而隻要對方這樣做,她是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的。

她甚至遠不如薄夫人。她無父兄、無母族,唯一的依靠便是青懷侯府,可義父自身尚且難保,又如何能分心來護她?

她真的能依賴那一點來自孤月的光亮嗎?那是黑夜裡溫暖她的光,還是隻是無情夜空中、亙古不變的一種存在罷了?

許久沒有聽到她的回應,夙未垂下了眼簾。

“讓孤來猜猜看。你覺得孤殘忍?”

肖南回啞然。

她的心思他都知道。她在他麵前從來都無從遁形。

“世人讚美真言、憎惡欺騙,可到頭來卻常常寧可相信謊言。你以為的種種情非得已隻是粉飾太平,而孤隻是將一切的真實樣子放在你麵前。”他的聲音在畫居裡回響,字字擲地有聲,“這杯酒是如此,你以為的殘忍亦是如此。”

他說話向來是柔和而曲折的,如今卻似剛磨好的刀子一般,鋒芒直指她心底薄弱之處。

從過往種種到如今她同肖準間的關係,一切都是早已注定、她卻不忍拆穿的真相。可她已與這些真相相安無事多年,為何他一出現,就將一切攪得天翻地覆?

便是她當真盲目蠢鈍、自作自受,他就沒有從中攪弄風雲、興風作浪嗎?

肖南回的心又開始狂跳,一股氣憋在胸口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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