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聽得雲裡霧裡,一個無倚無仗的婦人並一個半大男童,死了便死了,況且人可不是她們害的,能如何?
可瞧見王寧錦眸子裡的冷色,彩雲竟也沒再貿然開口,咬牙瞪了半晌,縱有不甘,仍掩門退了出去。
王寧錦叫婦人扶住男童的身子坐正,自個兒則在臨窗大炕上堆疊著高高摞起的木盒子前挨個兒翻找。
生甘草二兩,瓜蒂七個,玄參二兩,地榆五錢。
王寧錦依樣兒尋出藥材以紙包住,走到冒著火星的泥巴砌的小火爐旁,將藥材一股腦兒地倒進陶罐中,以蕉扇扇至水沸,藥湯滾至溢出蓋沿,這才傾進陶碗拿給男娃服下。
“奎哥兒。”婦人摟著男娃輕喚。
奎哥兒額頭上冒著細汗,神色痛苦。
王寧錦伸手在他腹前來回順了幾下兒,奎哥兒猛地彎身趴在炕邊嘔吐起來。
直至他嘔得眼淚鼻涕不止卻咳不出汙物,王寧錦才遞過一碗清水給他:“藥材用了一半,餘下一半你回去後再給奎哥兒服一次便好。”
奎哥兒小臉兒慘白,瞪大眼睛看著王寧錦:“哥哥,你不必費心救我的,左右我也活不了幾年,不如死了,還能讓我娘親過上好日子。”
王寧錦垂眸,見他眸光清亮,稚嫩的小臉兒上儘是認真。
婦人聞言一把將奎哥兒扯進懷裡,涕淚橫流地哭了起來:“是娘親對不住你,是娘親對不住你!”
娘兒倆抱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王寧錦蹙眉,伸手在發疼的額角摁壓兩下兒:“手伸過來我瞧瞧。”
語畢,婦人猛地止住了眼淚,抓著奎哥兒極細的手背遞到王寧錦跟前。
王寧錦探手,指腹壓在奎哥兒腕脈上。
“消渴疾?”王寧錦挑眉,看著婦人猛地亮起的眸子,王寧錦點頭:“可治,但我本非樂善好施之人,要我救奎哥兒,你便得允我一個條件。”
能豁出親兒一條半死的命謀個下半生安穩,婦人自然不是個頭腦愚笨的,思量許久才開口。
“小郎君說的事也同門外的於姑娘有關?”
王寧錦勾唇:“奎哥兒進門前那副樣子是裝的,瞞得過旁人,瞞不過那個叫彩雲的侍女,砒霜是進屋後奎哥兒趁她們不察時服下的,我不為難你們母子,隻要你照實將始末告訴於姑娘,我便替奎哥兒祛了惡疾。”
婦人神色猶豫,若她將人交代出去,即便奎哥兒的病好了,怕她們娘兒倆也活不了。
王寧錦看得真切,緩緩開口:“隻消你去找於姑娘,她自會保住你們的性命。”
“好!”婦人終是咬牙應下。
“明日巳時北官胡同口候著,方子和藥自會有人送去。”
破舊的木門一陣開合,發出“吱嘎”一陣聲響。
聞聲,塔娜回身,眸光淩厲地看向王寧錦。彩雲原封未動地將她的話說與塔娜,若不救那個孩子,得罪的是誰?
大渝公主剛一入京便“失手”毒害死大梁幼童,得罪的是誰?是大梁的百姓!
兩國戰火常燒,她自降身份也無非是想消了大梁百姓心中的仇視,但經此一事,功敗垂成,萬幸那孩童無事,否則恐怕她隻能灰溜溜地回去。
王寧錦抬眸對上塔娜不善地目光,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朝外走。
“你究竟是何人?”越過塔娜身邊時,聽得她半是冷意半是慍怒的聲音響起。
王寧錦勾唇,腳步未停,語聲溫和,卻叫塔娜猛地變了臉色。
“王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