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沒有得到回答,張延亭擔憂地說:“少帥,有什麼困難一定跟兄弟們講,大家一起想辦法。”
韓孟城挑眉:“什麼事都幫?”
“赴湯蹈火,義不容辭!”張延峰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韓孟城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替我娶老婆,也幫?”
張延亭的表情刹那間凝固,搖著頭慌慌張張地說:“不……不是,少帥彆開兄弟的玩笑啊,什麼老婆,大帥不會是……”說著他瞪大眼睛看向前視鏡裡的韓孟城。“猜得不錯,老爺子給我安了門親事,陶督軍的女兒,於情於理我都不該推掉的。”韓孟城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麵兩句話倒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張延亭默然,開始專心地開自己的車,生怕把話題再扯到自己身上。
韓孟城望向窗外,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家庭的他,開始犯愁。
法國巴黎近郊,拉維教堂外。
陰雨連綿了幾日,難遇的豔陽天,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出來透透氣。
入眼是一大片湛藍和綠油油的草地相互照應著,陣陣微風吹過,長線風箏越飛越高,大有一鼓足勁便衝入雲海之勢。
草坪上落著的幾隻鳥兒,被腳步聲驚起,齊飛向溪中,彆有一番風景。
溪邊坐著一個少年,他正手執畫筆,對著一處景色細心描繪著。
教堂前的街道兩旁,種滿了梧桐樹,幾個孩子手牽著彩色氣球,輕快地踩在嶄新的柏油路上,響起一陣歡聲笑語,惹來行人遊客駐足。
如此和諧的場景,實際上卻是暗潮湧動。
陶森然從教堂裡走了出來,刺眼的陽光讓她略感不適。拿著彩色氣球的孩子們向她跑來,圍著她蹦蹦跳跳地轉圈,一個個子比較高的小男孩將自己的氣球送到了陶森然手中,害羞地說道:“soeur&nante!”
陶森然接過氣球,溫柔一笑,孩子們轉了幾圈,笑著離開了。
她今日穿了一套淺黃色小洋裙,烏黑長發披在肩後,眼睛晶瑩明亮,睫毛濃密微翹,皮膚雪白,一對淺淺的梨渦深深一陷,讓人瞧了不自覺地便心情明朗,最吸引人的是她的氣質,總感覺有種治愈心靈的力量。還在溪邊畫畫的少年遠遠看到陶森然,起身收拾了一下,正當他穿過馬路向這裡走來時,忽然一陣騷動,隨即一聲槍響,周圍人群喧鬨,充斥著叫喊,一時慌亂,他被人群衝到角落,失去方向。
陶森然也被槍聲嚇到了,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就是找弟弟陶星衍,然而哪裡還能找到其身影。
不多時,一隊拿著標槍的法國士兵來到現場維護秩序,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著擔憂和害怕。
陶森然踮著腳張望,迎麵撞來一個全身裹在黑色衣服裡的男子,隻見那人低著頭,行色匆匆,撞到了人也沒有停下腳步,很快就淹沒在了人群中。她一陣煩躁,正想著抬腳追上去。
這時候突然有個人在她旁邊說道:“姑娘行事還需謹慎,如此狀況之下,顧自身而略其他才是正確的。”
陶森然轉過身,看到了身後人,是個西裝革履的中國男子,想到他剛才說的話,陶森然也覺得自己衝動了些。
忙著道謝,又牽掛著弟弟,於是與男子道彆後便離開了。
男子低著頭笑了笑,也離開了原地。
陶森然擠出人群不久,就看到站在角落的陶星衍,這時好像是士兵們找到了目標,開始推搡著人群實施抓捕。
很快,士兵們就將一個男子扣在了地上,陶森然偏過頭去看,竟就是剛才撞自己的男子,可以想象到若是當時自己追出去會有什麼後果。
回校後,順便去拿了一下郵件,有一封來自中國的信。
信封裡有兩張信紙,規規整整地疊著,一如寫信人的氣質,乾淨淡然。
陶森然展開來,第一張並沒有寫滿:“然兒與弟,於法安好?父每想起,思念成疾。兒女求學,父當支持,然今時之勢,風雲莫測,父感,混戰在即!長待於法,非是良計,特此書信一封,念此,歸國。”
許久未見父親的字跡,頓覺親切,字裡行間都在洋溢一位父親對子女的愛。
陶森然讀完第一張,眼底稍顯濕潤,已經確定了父親是要她和弟弟回國。
把讀完的這張給陶星衍後,她接著捧起第二張:“吾之然兒,當世之勢,國人困厄,思想絕境,軍閥相殘,已處迷途,父擔女危,思慮再三,許女於南亭韓家,親家韓督,為人正直,父甚信之,其子孟城,然之夫婿,年少有為,豐神俊朗,托之,父安。父懂然心,願然體父。”
隻見在“父”字的末尾,烏黑的墨汁彙聚了一個點,食指指腹劃過,陶森然久久不能回神。
這個消息給她帶來的震驚太大,雖然國內周圍年齡相仿的小姐都被父母安排好了婚姻,但她知道父親一直都懂她,所以她從來不擔心父親會有一天將自己交給一個陌生,而不愛的男子。
雖也知如今的局勢,父親的無奈。
陶森然眉頭緊蹙,不發一語。
“我看看寫得什麼。”陶星衍伸手過來抓信,卻被陶森然躲了開來。
陶星衍撇撇嘴,“提我了?”陶森然搖了搖頭,把信仔細地疊了起來。
陶星衍叉著腰,氣鼓鼓地說:“真是親閨女,後兒子。”
“等回國以後,你就要試著學東西幫助父親處理軍事上的事,要好好努力,彆辜負父親的期望。”陶森然囑咐道。
陶星衍也收拾起了玩笑,身為陶家兒子,來法國這三年,遠離一切本該他學習的東西,這已經是父親對他的最大讓步。
畫筆變槍杆,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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