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她後來改沒改?”徐儘歡故意問他。
“既然你都這樣問了,那我猜沒有。”謝筠說。
“真聰明,猜對了,”徐儘歡醉醺醺地打了個響指,“她覺得我喝醉是因為酒量太小,多喝點就習慣了,後來還是偷偷給我喝酒。不過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北疆晚上實在太冷了,有的時候缺炭火,就隻能喝酒緩解一下。”
謝筠不懂。
即便是在條件艱苦的北疆,可堂堂的將軍府邸怎麼可能會缺炭火?
但他不能暴露出自己知道徐儘歡是將軍府小姐的事情,於是隻好摁下了疑惑不提。
“那她這樣照顧你,你爹不會罵她嗎?
“我爹那個時候很忙,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人,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事兒,即便知道了估計也沒那閒工夫管,畢竟有句話說,老爹養孩子,不死就行。”徐儘歡笑著無奈攤手。
謝筠也笑了。
沒想到,她小時候是這麼長大的。
笑著笑著,笑容就淡了。
以她的身份,在北疆再怎麼也不應該淪落到這個地步才是。
堂堂的將軍府大小姐身邊竟然隻有一個廚娘伺候,而且竟然還是這麼個伺候法。
怪不得,眾人都說徐大小姐不受徐屹山喜歡了。
謝筠不在乎她受不受徐屹山寵愛,能不能給他帶來助益,他隻知道,她提及這些過往像是揪住了他的心臟,他很心疼。
與她一般年齡的小姑娘那個時候都在京師受儘家人寵愛,她卻在北疆受了那麼多苦。
她口中輕描淡寫,仿佛都是可愛的、歡樂的童年回憶一般,但是仔細想想就知道那不過是苦中作樂、是人對記憶的美化。
長大以後的徐儘歡隻記得及美好和歡樂,忘記了當時的痛苦。
謝筠問:“後來呢?”
徐儘歡神情有點落寞,“後來我離開北疆,就再也沒吃到了。”
他有點疑惑,“既然喜歡她做的菜,那為什麼不把她帶回來?”
徐儘歡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霎。
謝筠以為她是那個時候年紀小,沒考慮到那麼多。
結果,徐儘歡呆了一會兒,然後擺擺手,醉醺醺地說:“帶不回來了,她死在了北疆。”
“她和她男人私奔出來的,那個男人跟她說要建功立業帶她過上好日子,然後再衣錦還鄉、榮歸故裡,讓她父母親族承認他們的婚事。”
聽到這裡時,謝筠已經有一種悲劇的預感。
果然,徐儘歡接著說道——
“但是……”她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仿佛一吹就散了,“那個男人後來死在了戰場上,沒過多久,她就自殺了。”
少女的聲音有點啞,“她就比我大十歲,死的時候還沒我現在年紀大,她男人也就比她大四五歲的樣子,他們都那麼年輕,就永遠地留在了北疆陰冷潮濕的地下。”
“謝筠。”在靜謐的夜色裡,她忽然喚他的名字。
“嗯?”謝筠輕聲應道。
“你說什麼時候戰爭才能停止呢?”少女的聲音啞得要與夜色融在一起。
“從我出生起就一直在打仗,到現在十幾年過去,還是在打仗,我這些年見我父親的機會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這些年斷斷續續的戰爭,京師的貴族們仍然觥籌交錯、歌舞升平,受苦的隻有千千萬萬的百姓。”她醉得暈暈乎乎,趴在桌上嘟嘟囔囔地小聲說著。
不知不覺地,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徐儘歡的眼角滾落下來。
謝筠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輕聲說:“會有那麼一天的。”
少女似乎睡了過去,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上翹,看起來頗為惹人憐愛。
謝筠靜靜地看著她。
所以,這就是你一直不願意回京師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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