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宥要死了。但這件事隻有兩個人知道,月公子和雪重子,在依舊平常的日子裡,我走在去月宮的路上,和雪重子一起。
雪花飄飄灑灑,落在人的頭發上,眼睫也被沾染上白色。吐出一口血,然後無所謂地躺倒在雪地上,雪重子摸摸我的腦袋,將臉上的發須捋順到腦後。
“小雪,我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你的錯覺。”像撫摸小動物般,順著她的肩膀而下。
“月公子說,要治好你,可惜他食言也不敢再與你相見。”雪重子解釋說,與雪公子和花公子不同,
月公子所處的高度與他相同,“他心中有抱負,自然也自視甚高。”
“生老病老是常事,希望你和他都能想通。死亡,也不可怕。”
但我們不知道的是,雪公子偷偷跟在後麵,披著鬥篷,白茫茫的世界裡,
隱藏得極好。他看到我們停下來,看到我吐出的鮮血,倒在地上,也看到雪重子珍視得擁抱住阿宥。
於是現在有三個人知道她的死期將至。
“你到底是因為什麼,淪落成現在的樣子。”雪重子的聲音喚醒將要入眼的自己,我抓住他的袖子,蓋在自己的眼睛,
輕輕開口,說是
“前山,有人要丟命。
他於我有恩,我不能不還。”
但用於恢複的時間很長,我撐不住了要。不受控製地,又吐出一口血,在臉上留下痕跡。不過,幸好我反應快,血水被吐在地上,沒有沾到衣服(偷笑)。
“我會忘記,很多事情。唯有阿宥,我不會忘記你。”物理上。
“雪重子你……是不是喜歡我?”猶豫地向他詢問,我從沒有體驗過這樣的情緒,有些好奇。雪重子微微笑,
為她擦掉血漬。“以前喜歡過,但不知道該怎麼做。”
“現在呢?”
“現在,我想陪你最後一段路。”
不吐血了,我撐起自己的身體,扶著雪重子。
“我現在好看嗎?”疑似詢問,也似自問。忍不住眯起眼睛,輕輕笑起來。
“你一直都很美。”
轉身,摟住雪重子,俯身擁抱。
“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
在很久以前。”那時候,雪衣與血衣隻在一瞬間,而幸好,他的選擇沒錯。
月公子,走在去雪宮的路上。
雪公子,從後麵走出來,和雪重子站在一起,扶住她的身體。
“舍得出來啦。”雪重子聲音喚醒耳邊。我沒有睜開眼睛,隻是慢慢睡去。
在入眠中,周圍靜悄悄的,風聲止不住,被抱起來,朝月宮的方向,我聽見月公子的聲音,輕悄悄的如同以往。
“你死去之後,身體會有變化嗎?”
“我想把你留下來,一直……”
“雲為衫……第二域將要通關……她想見你……但她不知道你的現狀。
出於私心,我也不想告訴她。”
但此時,五感隻剩下唯一,聽著他瑣碎的話語聲,連最後一感也逐漸消失。
固然特定的場合需要特定的情緒,但是我不喜歡哭泣,淚水也是。
月公子將鬥篷為她遮好,臉頰被遮起來,他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界,空闊泛大。
在中央的平台上停置著一副棺木,將睡著的人放在裡麵,用白紗將棺木上的開口遮住,將一盞明燈擺在四角中的其中一角,
月公子微微笑起來,
“至少,你還在這裡。”
柔美的麵龐,血色漸漸消失,但蒼白不再,隔著一層白紗,
月公子看不清她的變化。阿宥現在的樣子像極了一具精致的木偶,安靜,寂靜。
平靜的外表,不平靜的內心,一滴清淚慢慢流淌下來,月公子就這樣站著,隔著一層屏障,靜靜地注視著。
月長老曾在無人之時,問過他,
這一切,他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
“無關值得與否,我想做便做了。”
雲為衫感受到了心臟的跳動,蓬勃有力也煥發生機。皮肉下,骨骼中鈍痛頃刻靜止,體內忍不住嘔吐的欲望。
她躲藏無人的房間裡,在角落裡,在地坑裡吐出一口鮮血,無數蠅蟲被吐儘蠕動在稠粘的液體裡。
隻有一隻細小的蠱蟲依舊藏在她的身體裡,蜷縮起身體在心臟裡,等待宿主下一次的危亡時刻。
這是怎麼了。雲為衫捂住胸口,溫暖的感覺慢慢彌漫至全身。
月公子從黑暗中走出來,重新踏在雪層上,朝月宮的方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