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熙熙攘攘的鬨市之中，墟日裡除了小淩晨的攤位備受矚目外，還有一個賣藥的攤位也極為受歡迎，被眾人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且看這賣藥人，先是站在攤位中央，雙目炯炯有神，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扯著嗓子大聲吆喝起來，那聲音極具穿透力，好似洪鐘大呂，衝破雲霄，直抵人心“各位父老鄉親，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祖傳秘藥，包治百病啦！”這一嗓子喊出，瞬間吸引了眾多好奇的目光。
接著，他如同魔術師一般，動作嫻熟地拿出一些看似神奇的道具。隻見一個色彩斑斕的布袋被他高高揚起，在空中劃過一道絢麗的弧線。隨後，一根雕花的木棍也出現在他手中，木棍上的紋路精致而神秘。他手持木棍，在空中肆意揮舞，口中念念有詞，說著旁人聽不懂的神秘話語，那聲音時而低沉如悶雷，時而高昂似夜鶯啼鳴，仿佛在與神靈交流，又好似在施展某種古老的咒術。
然後，他會突然變戲法似的，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小巧玲瓏的瓶子。那瓶子周身鑲嵌著細碎的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奇異而絢爛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他神色莊重而肅穆，雙手捧著瓶子，聲稱這是祖傳的秘藥，能治百病，藥到病除。為了證明藥效，他眼神狡黠地在人群中迅速掃視一圈，很快便鎖定了一個身材瘦弱、麵容憔悴、腳步虛浮的男子當作托。這男子在他的暗示下，裝作久病不愈、有氣無力的模樣，在賣藥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到攤位前。賣藥人打開瓶子，將那所謂的秘藥倒入男子口中。眾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男子，現場安靜得仿佛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
片刻之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男子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竟漸漸變得紅潤起來，如同春日裡綻放的桃花。原本佝僂著仿佛被重負壓彎的身軀也一點點挺直了，眼神中煥發出明亮的光彩。緊接著，他竟然在眾人的注視下，生龍活虎地蹦跳起來，還興奮地大聲呼喊著“這藥真是神了！我感覺自己一下子全好了！仿佛重新獲得了新生！”
過了一會，他又展示一些更為驚險的動作。隻見他拿出一把鋒利無比、寒芒閃爍的小刀，在眾人驚呼聲中，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的身體。大家都嚇得捂住眼睛，不敢看這血腥的一幕，膽小的甚至發出了尖叫。然而，當他們懷著忐忑的心情再次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賣藥人毫發無損，那小刀仿佛遇到了什麼堅不可摧的阻礙，根本無法傷及他分毫。賣藥人得意地笑著，將小刀高高舉起，向眾人展示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這神奇的景象讓圍觀的人們目瞪口呆，嘴巴張得大大的，半天合不攏。對他的藥更是深信不疑，眼中充滿了驚歎和渴望。
圍觀的人們有的半信半疑，眉頭緊皺，小聲與身旁的人議論著，試圖分辨這其中的真假；有的則被他精彩絕倫的表演所迷惑，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和渴望，交頭接耳，嘖嘖稱奇。整個場麵熱鬨非凡，人聲鼎沸，充滿了神秘的氛圍。
這種賣藥的行當，在古代被稱為“皮門”。這“皮門”呀，有著自己獨特的黑話，諸多奇奇怪怪的事都是從古時舊社會流傳下來的，其中的不少做法也頗有意思。
皮門賣藥，手段繁多，其中圓黏子的方法就有兩種。
其一，使“點張子”，也就是在白布上畫有五臟圖與病圖。每當有病人靠近，賣藥人便迅速打開畫圖，口若懸河地向病人解釋病原與五臟的生克製化，以此吸引眾人駐足，為賣藥生意打下基礎。
其二，使“戲頭”。比如賣兔腦丸時，擺上幾個兔腦袋，那形態各異的模樣，使人好奇駐足。靠著這一半憑口齒之能，一半憑戲頭的招數，成功招來了顧客，就算圓好了黏子。
圓黏子成功後，便是捋黏啃條子。江湖人把醫生診脈叫“粘弦”，說病原叫“黏啃條子”。賣藥人一粘弦，便能滔滔不絕地說出病原，比如“說瘡的病原‘血脈好似一長江，一處不到一處傷，寒處就成病，熱就成瘡。’說腹痛病原‘腹痛有九種——食痛打飽嗝，寒痛著涼重、氣痛兩攻，水痛鈷轆轆，蟲痛胃酸水。六積痛、七聚痛、八症痛、九痕痛。’說咳嗽病原‘咳是咳，嗽是嗽，有聲無為咳，有痰無聲為嗽。聲有痰，才叫咳嗽。白痰輕，黑痰重，吐了黃痰就要命。有風寒咳，有肺熱咳嗽，有腎虛咳嗽，有三焦火盛的咳嗽。不怕吐痰多，就怕痰帶血。’”一套一套的，讓人應接不暇。
接著，便是歸包口。就如賣咳嗽藥的，說了一陣病原後接著說“這是我們祖傳三代的秘方，用三十六味草藥配成，裡邊沒有牛黃狗寶，沒有珍珠人參，儘是不值錢的藥。偏方能治大病，草藥氣死名醫。咱這藥不貴，一毛錢兩丸。病重的兩丸準好，病輕的一丸。”
歸包口之後，便是催啃。賣藥人會說“我這藥一毛錢一服，今日我為傳名，減價一半，賣一毛錢兩服，隻賣十人。現在發十張票。有票的，一毛錢兩服。十人過後，一毛錢一服，少了不賣。我隻為傳名，小不去，大不來。名不去，利不來。”引得圍觀者中貪便宜的人，爭先恐後地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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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好黏子，使過黏啃條子，歸包口時，賣藥的還會說“我的藥本大利小，今日為了傳名，每人白送一服藥，為我傳個名兒。我這藥有幾種人不送聾子不送，他聽不見我的話，給他沒用；啞巴不送，他不說話，傳不了我的名；小孩不送。我隻送家中孝順父母，出外廣交朋友的人。我固定不多送，隻送十五服，接著我的票的，有一份；接不著的沒有。”說完便發飆。
然後還有鬼插腿“前次有人拿了我一服藥，到家後覺著不花錢的東西不心疼，就給扔了。君子好辦，小人難治，白吃白送也不好，今日我隻收一毛錢的本兒，每服一丸，我再送一丸，吃不好我退錢、吃好了給我傳個名兒。”先說白送，後又巧妙地要錢。
生意人還常用“翻鋼登杵”的法子。江湖人把準能掙錢的方法稱為“門子”，本領好的江湖人在使用這門子時能瞧勢行事。比如來個買藥的，要買一服，付錢時若見其錢少，就送走了事。若錢多，就與他寒暄，問其病情。要是老主顧，就勸他買所謂的“雙料特效藥”，說此藥雖貴，但有神效。病人若有興趣，問價格，就算成功了一半。這時，生意人就會推翻前麵說好的價錢另作商量，這叫“翻鋼”。
翻鋼成功後，病人付錢要買雙料貨兩丸。付了兩丸的錢後，生意人再問病人要兩倍的錢，並鼓動巧舌，誘他就範，此為登杵。先翻鋼，後登杵。翻鋼不成，登杵亦談不上。
生意人為了賣錢，先說“神仙口兒”，如“我這藥包治病，不論遠年近日，不論頑疾新病，吃了這藥包好。若治不好，就來找我，原錢退回，再賠你車費。要是治不好，不來找我退錢的，是膽小鬼”，讓病人放心購買。
病人付錢買了藥後，生意人又會說“抽撤口兒”給自己留條退路，比如“彈打無命鳥，病治有緣人。治不好那是該著不好，百日災難，九十九天好不了。要是吃了沒效果，再也不用花冤枉錢了，另找個人看看吧。”如此一來，病人買藥走後，即便治不好也不再來找麻煩，這就叫“拉好了後門”。
做生意時，他們還會說些賭咒發誓的“劈雷子”，比如“我若昧著良心騙人，叫我拋山在外，屎不回家。”外行一聽，以為這誓發得夠重，其實是聽者誤解，江湖人把拉屎叫“拋山”，在外麵拋山，屎當然不回家。
就靠著這些五花八門的手段，厲害的賣藥人在這江湖中混得風生水起，既能混吃混喝還能賺錢，而且還不被人識破拆穿。
總之，圩日沒有賣藥的圩日不是一個優秀的圩日。正如現在我們所處的時代，某音平台、時間視頻平台上，一班所謂的達人在表演節目後進行帶貨。這看似新穎的模式，細細想來，與那舊時圩日中的皮門生意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真的佩服字節律動，能夠把皮門生意的絕活用大數據算法發揮得淋漓儘致，精準鎖定興趣愛好者的粉絲然後再推送。
這不就是最原始圩日市集的江湖皮門的絕活兒在神奇的數據算法下發揚光大了嗎？看似形式不同，但其核心的本質卻未曾改變。都是先吸引目光，勾起興趣，然後再引導消費。所以說，曆久彌新的生意方法絕對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瑰寶。正如人哋講嘅，方法唔怕舊，最主要人家受。
這些古老的智慧在歲月的長河中沉澱下來，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科技如何發展，它們總能以新的形式煥發出強大的生命力。隻要能夠抓住人們的需求和心理，哪怕是陳舊的方法，也能在合適的時機綻放出絢爛的光彩，為生意帶來勃勃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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