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之後,扶蘇才開口道:
“忠誠但缺乏能力的人,兒臣會把他們安排在身邊,負責兒臣的警衛,負責執行兒臣一些重要事項,但不會給他們需要隨機應變的那種任務。”
“有能力但不夠忠誠的人,兒臣會給他們安排重任,但也會派出足夠忠誠的人對他們進行監督,以防生變。”
“忠誠有能力也有,卻又不夠全麵的人,兒臣會安排給他們能最大化發揮能力的官職,讓他們儘可能做出更大的貢獻。”
秦始皇嗯了一聲,點頭道:
“這確實是用人之術的體現。”
“但問題在於,知人知麵不知心。”
“作為帝王,你麾下位於都城之中能隨時見到的臣子成百上千,在全國各地見不到的臣子更是成千上萬。”
“你怎麼確定這些臣子們是三種人之中的哪一種,你又怎麼確定他們適合什麼樣的官職,又怎麼確保他們獲得足夠的監督和激勵,怎麼確認他們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而不是副作用?”
“更何況人是會變的,你怎麼保證一個人年輕的時候和老的時候想法一致,能力一致,忠誠一致,作用一致?”
“人還會死,還會調動、升遷。你怎麼保證死了之後的繼任者和之前的官員一致,怎麼保證調動之後的官員和之前一致,怎麼保證升遷之後的官員還能發揮出之前的作用?”
扶蘇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了解一個人,已經是千難萬難。
更何況是全天下成千上萬的官吏?
更何況是不停變化的性格、人心、官職?
秦始皇看著扶蘇,臉上並沒有什麼責怪的表情,而是繼續向前走去。
一路上秦始皇都沒有開口說話,似乎是為了給扶蘇留下一些思考的時間。
過了一會,兩人來到一處涼亭之中。
這涼亭位於池塘旁邊,池塘上有荷葉漂浮,水麵波紋粼粼,偶爾能見到魚兒的動靜。
秦始皇坐在涼亭上,示意扶蘇就座。
“所以你應該能明白,帝王權術之道,是永無止境,是不停變化的。”
“彆說是你,就算是朕,也沒有辦法做到能完美解決剛剛對你提出的那些問題。”
扶蘇心情極為混亂,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道:
“那父皇覺得,兒臣將來應該怎麼辦?”
秦始皇看著糾結不已的扶蘇,臉上罕見的露出了溫和的表情,輕聲開口:
“既然術之道千變萬化,永無止境,那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從術的框架中跳出來。”
“跳出來?”扶蘇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
秦始皇點了點頭,抬頭向天空望去。
今日的邯鄲,藍天萬裡,碧空如洗。
“跳出術的框架,就來到了‘勢’。”
扶蘇道:
“天下大勢?”
這也是秦始皇教導過扶蘇的內容。
秦始皇嗯了一聲,淡然道:
“法律總有漏洞,權術總有不足,怎麼辦?”
“隻能跳出來,引領天下大勢。”
“朕問你,如今大秦的天下大勢是什麼?”
扶蘇思考片刻,道:
“對外擴張,對內發展經濟,對軍隊升級裝備。”
秦始皇笑著點頭。
“對,這三者說白了,就是讓大秦變強。”
“大秦會越來越強,會越來越大,會越來越富庶。”
“這是朕引領的天下大勢,是……”
說到這裡,秦始皇表情突然變得古怪,嘿嘿地笑了一聲。
“不,應該說是金幕引領的天下大勢。”
“若是沒有金幕,朕引領的天下大勢,也就隻能在滅六國、平百越、逐匈奴之後止步不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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