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書墨儘管神誌依舊清明,但是目光稍顯黯淡。大概氣質已然是不像一個二十出頭的人。
“淩尚書……你這是……”程素看著這有些發白的麵色,聲音有些顫抖。
連屍體都沒有找到,他總不好說出那句保重和逝者已矣。
而且,他悄然將那三幅畫作遞了過去,看見對方雙手捧起收走,居然還不忘記向他行了個禮。
淩書墨溫潤和煦的笑“多謝程兄,你有心了。”
這笑肯定不是什麼釋懷淡然。
而這人打開三幅畫作之後,微笑卻是驀然凝重,深吸一口氣後,手中撫畫頓時艱難。
“他真是膽大妄為!”淩書墨半天後吐出這幾個字來。
“什麼膽大?”程素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淩書墨深深閉了閉眼,在輕撫畫作之後,又焯燙一般的收回了手。
這人睜開眼睛,無語的歎息“他應該知道我看得懂,故意為之。”
“你在說什麼啊?”
“程兄!”淩書墨赫然歎息,“這不是完整的畫。”
“淩尚書說什麼,不是完整的?”程素愕然。
“阿硯,你去備同等紙張卷軸,以及筆墨紙硯。”淩書墨望著畫,那眼中微紅目光令人動容。
片刻後,其筆下飛揚安樂,狂草飄逸。
他吩咐人設立屏風,將字畫相疊。
那二老肖像,其貌深沉。
門口陽光傾瀉,當兩幅字畫疊在一起的時候,人形凋零,情怨憂思。竟然是一位流民扶老攜幼之狀。
猛然頓住,實在沒想到竟是這種畫作。如果這讓深宮中看慣錦繡的帝王,皇親貴胄的大臣們看到不得驚住。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震驚。
第二幅《愜心》亭台樓閣之畫也出了真容,竟然是田地乾涸,久旱荒瘠。
從未見過這等慘狀的,被這“少見多怪”的場景弄的隱隱有些轟動。
最後一幅畫《善局》說的是百姓赤膊,被無數繩索拉住肩頭,背負花石前行之狀。人情谘怨,偶有些遍體鱗傷之人或躺在地上,或扔進深坑。
程素親眼見到這顛沛流離之狀。而且三幅畫從人到景,從景到源,層層遞進。
三幅畫合稱為《流民圖》。
以畫上疏,幾乎就是指名道姓,彈劾丞相江洲采石,百姓荒瘠之過。
大贏盛世,從未有畫師敢把這種東西呈上金鑾殿。畫這種百姓顛沛流離的之作,是覺得丞相當不下去,還是皇帝當不下去了?
程素不禁被這三幅畫中之奇驚住“難怪要畫成那樣隱晦,要是直接呈給陛下,怕不是被當場下令賜死。”
雖說如今這人生死未卜,賜無可賜。
淩書墨歎息的看著,修長指尖觸及卷軸“自古畫師皆被視為匠人,需按矩作畫,不可涉政。”
但是以筆係於民情,上達天聽,的確是那個人可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程素打了個寒顫“除了你,這世上沒人看得出來吧?”
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