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
馬車上的白豌手中之筆放下,沉默無聲。
“侍詔大人,明日我們就能到京城了。”阿一走到他的身邊。
白豌淡然問了一下“你能看出我小冊上畫的是什麼嗎?”
對麵人沉默……
這一團墨色,亂七八糟,無數筆法交錯間四處散落,彆說看出畫的是什麼了。
明說是連神棍道士最差勁的鬼畫符,三歲孩童的啟蒙畫都不如,怕是用來驅鬼都不合適。
“得了,要是難看就彆說。”
白豌的口中似乎含著冰,突然就冷了下來。
驀然間,
他一邊歎息一邊伸手,觸及了一下天空絲雨。
“能不能告訴我,你們最喜歡畫什麼?”他豁達的笑笑。
阿一這下稍微有了點精神“我們自然是比不上白侍詔……”
他剛想說其畫技高超,然後就頓住了。
“我們都是武人。不過小時候偶爾也會寫寫畫畫,誰沒在地上畫過什麼小鳥之類。”
“就這?”趕馬車的阿四湊了過來。
“那我比你強啊,娘親讓我學過書畫。頭一個畫的可是家裡的大南瓜,我看著都想啃。”
白豌沉默的思索了一下,覺得十分好笑。
作為韓妙染的自己第一個畫的東西是什麼?好像完全想不起來了。
不過,作為白豌的時候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於是,這人語不驚人死不休“我第一幅畫的是個美女!”
忽而又補充了一句“隻穿了心衣!”
“而且還和她的夫君臥在庭院!”
“二人混跡花叢!”
……
天地似乎都為之安靜了好一會兒。
兩個侍衛咽了咽喉,目光傾羨,朝著他舉起大大的拇指。
這一晚上,白豌迷迷糊糊似乎說了不少話。
比如花了多長時間才握住筆,什麼《八美閣與我的二三事》他當初臨摹了多少遍才能有七八分相似。又是怎麼畫儘八缸水,墨染清池硯考入的畫院……
兩個侍衛靜靜的聽著,這人語氣中那泛著淡淡憂傷的痛苦,眼裡卻一點也看不出來。
越說到後麵,大家就越是沉默。
什麼不在意眼盲,什麼天暫時收回去,都是胡扯!
其實就是天道不公,這人根本就是放不下的。
夜色細雨中,星辰羅布,其璀璨背後卻是一片漆黑。
白豌終究還是說不下去,緩緩閉上雙眼。口中一句話,似乎也說不出。
數年作畫,刻骨銘心。
不得不承認他對丹青之情,或許比對子辰更甚。
兩度傾塌,不是常人能經受得住的。
哎……
京城郊外,絲雨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