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隱月閣。
閣內琴音陣陣,閣外落雪紛紛。
初冬的小雪配著流暢優雅的箏聲,倒也彆有一番雅趣。
箏聲時急時緩,時快時慢,就像彈琴者的心情——時憂時喜。
“阿鼓,殿下還沒回來嗎?”
一曲罷了,彈琴者揉了揉有些酸軟的手,轉頭問向侍立在一旁的侍從。
自從月初從山寨回宮以後,曉汐沒事了就一直和他膩歪在一起。
他已經習慣了她下朝回來就來找他。
這兩日曉汐在忙著入冬後的各種事宜,已經晚來好幾天了,還是有些不太習慣突然沒有她在身邊的感覺。
“阿箏在宮門候著呢,現在還沒來通報,估計殿下又和宋家小姐去宮外微服私訪了。”阿鼓回答完,又忍不住誇道,“公子您多少年不曾撫琴了,沒想到還這麼熟練。”
“是多久不曾練了。”李懷章感歎一聲,嘴角微彎,溫柔的說道,“曉汐昨日路過禮樂司,說琴聲好聽,我才特意拿出琴,想給她一個驚喜。”
好久沒練琴了,希望你不要嫌棄我彈的不好才是呢……
當年入宮,那位蘇側妃也彈得一手好琵琶,據說她當時最喜歡聽的就是蘇側妃的琵琶。
也不是沒有其他夫侍想奏樂搏寵,隻可惜……
他至今不能忘那人被當眾斬斷的手……
母親也特意命他從此不許撫琴。
不知如今可還看得上他的箏……
若是睹物思人……
“我回來啦!”
李懷章正沉思間,門被人推開了,不及他反應過來,就有一道人影火速衝過來,下一秒他就陷入了一個微涼的懷抱中。
懷抱帶著閣樓外的寒冷,也帶著令人安心的味道。
“曉汐。”
她的懷抱並不溫暖,但是他的心裡暖暖的。
不知曉汐在這風雪中待了多久,可是冷了……
“懷章,我給你帶來你最喜歡吃的梅花香餅。”來不及脫下沾了雪的狐裘,李曉汐先從懷裡取出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點心,遞給李懷章,“聽嶽母大人說,你最喜歡吃城南禦品軒的梅花香餅,我順道就給你買來了。”
“曉汐,你真好。”不感動是不可能的,但是李懷章還是把點心遞給站在一旁的阿鼓,親手為她脫下了狐裘,“天冷,狐裘雖然暖,但是沾了雪就冷了。阿鼓,去把地龍再燒熱一點。”
“謝謝你啊,懷章。”李曉汐有些局促地撓了撓頭,“我不冷,就不用再燒地龍了。”
她都忘了還穿著裘衣,不知道方才那一抱,懷章有沒有粘到雪。
“懷章,你快嘗嘗,這梅花香餅可還合你的胃口。”李曉汐掩不住期待,從阿鼓手中拿回點心,剝開層層包裹的油紙,“趁熱,快嘗嘗。”
外麵這麼冷,估計早就涼了吧……
李懷章如此想著,但是不想看到曉汐失望的眉眼,他拿起一塊嘗了嘗。
“酥軟的外皮,甜糯的餡,果然是禦品軒的。”
李懷章的眼裡是融不化的感動,好吃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熱的。
“曉汐,這麼長的路,怎麼還會是溫熱的?”
心中一個大膽的想法應運而生。
“我用心給它暖熱的。”李曉汐勾了勾唇,調笑道,“不知道能不能用心也把你也暖熱?”
賣餅的阿娘說,這梅花香餅要趁熱、趁新鮮才好吃。
於是她一路上都是把它放在胸口處暖著,就怕冷了不好吃了。
“曉汐……”
李懷章羞紅了臉,嬌嗔一聲。
“我聽到了琴聲,是你彈的嗎?”見人被惹得羞惱了,李曉汐連忙轉移話題,明知故問,“那琴聲就像仙樂一般,我還以為是哪位神仙下凡了,沒想到居然是我家的懷章小神仙彈的琴。”
“曉汐……我……我彈的沒有那麼好……”李懷章哪被這麼誇過,瞬間紅了臉,小聲地說道,“曉汐,你言重了……”
曉汐她說他是“我家的”……
李懷章心如小鹿亂撞,亂的不行,耳根都紅透了。
“哪裡言重了,明明就是真的。”李曉汐說道,“剛才聽得不真切,你再彈一首。”
“那我再彈一首。”李懷章點點頭,又道,“曉汐,你從外麵來,還沒吃飯吧?我讓人一直溫著飯菜呢。”
“辛苦你了。”李曉汐趁機揩油,拍了拍李懷章的修長白嫩的手,“我聽雨霖說,今天發放第一批冬糧,就去看看,所以回來晚了。以後如果我就不回來,你就先吃飯。”
“等妻主一起吃飯,是懷章應該做的。”李懷章笑笑,沒有應承下來,“今年有曉汐的冬糧,百姓們就不用挨餓受凍了。”
“是啊,這樣吃飯也沒有負罪感了。”李曉汐點了點頭,“今年冬天來得早,冷是冷了點,但是至少有糧吃了。”
在原主的記憶裡,每年冬天,都會凍死一大批貧苦的百姓們。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所有人都習以為常了,可是李曉汐不想放棄,她無法直視,也不想聽到有人凍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