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論主殿的熱鬨情景，偏殿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你還好嗎？”朱煦明的臉色慘白，李懷章不由得問道，“是不是一路舟車勞頓，不舒服了？”
國師可是大雲朝的中流砥柱，可不能有事。
“阿鼓，傳本宮懿旨，讓鄧太醫前來看診。”
阿鼓領命而去，李懷章給朱煦明倒上一杯果茶，“太醫一會兒就來了，你先喝點水緩一緩。”
“臣無事，倒是令鳳君擔心了。”朱煦明吐出一口濁氣，沒有拒絕李懷章的好意，說道，“從臣被陛下釋放後，臣心中一直有疑惑，不知鳳君殿下能為臣解惑嗎？”
“國師但說無妨。”李懷章有些意外，挑了挑眉，道，“不知國師有什麼疑惑呢？”
國師神機妙算，又是個通透的人，又會有什麼困惑，能困擾他一年之久呢？
李懷章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反正國師很快就會告知他的。
“殿下，恕臣失禮，臣對陛下的轉變，感到疑惑。”朱煦明放下茶杯，抬起頭，直視李懷章的眼眸，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然而陛下一年前性情大變，簡直就不像是陛下，臣實在是想不明白，究竟為何。”
就算是同一個人，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變化。
嗜血的人，怎麼可能不再虐殺？
武斷的人，怎麼可能聽進諫言？
暴虐的人，怎麼可能以平定天下、海晏河清為重？
他一直懷疑，陛下是不是不再是陛下，陛下是不是已經被換了芯子。
可是……
這怎麼可能？！
“國師，陛下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李懷章蹙了蹙好看的眉，問道，“為什麼要執著於陛下改變的原因呢？”
“你不覺得很詭異嗎？”看出來李懷章確實不在意李曉汐轉變的原因，朱煦明問道，“你不覺得，這樣的陛下更可怕嗎？你就不怕她突然又變回去嗎？”
“陛下她……不會變回去的。”李懷章勾了勾唇角，“至於陛下性情大變的原因，無非就是蘭側君的死亡。或許因為蘭側君的死，讓她明白了生命的脆弱，或許是蘭側君讓她決定改變一切，勵精圖治……”
李懷章毫不在意，隨口說著一本正經的場麵話，思緒卻早已飄到很久之前。
他永遠不會忘記，蘭側君死的那一天，狂風大作，雷電交加。
而還是太女的她，抱著死去的蘭側君，走出芷蘭軒。
她，就在他的麵前，抬起長劍，引雷入體。
他親眼看著她瘋癲，看著她倒地，看著她被雷電覆蓋。
最後，在強烈的電光下，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最終，她倒下了，血從身上湧出，染紅了地麵，混著雨水，流的到處都是。
至於蘭側君，亦是消失不見。
那一夜，他不敢忘。
他知道，曉汐不是曾經的暴虐太女。
他知道，曉汐不是與他拜堂的薄情女子。
那又何妨？
那個女人或許已經死了，他從不在意。
他隻在意，現在和他執手偕老的曉汐。
他隻在意，現在手握四國國土，開創盛世大雲的陛下。
隻要她還愛他一天，隻要她還是大雲的明君，不管她是神是魔，是人是鬼，他都無所謂。
“你明明知道，她就算是受到刺激，也不可能變化這麼大。”朱煦明搖了搖頭，“臣也一直很疑惑，陛下的命格，以及大雲朝的國運。就在一年前的暴雨夜，突然改變。”
“怎麼說？”李懷章掀起眼瞼，盯著朱煦明，“有什麼變化？”
不愧是國師，這麼細微的細節，都能被他捕捉到。
“本來，雲國風雨飄搖，不出半年，必亡。”朱煦明任由李懷章上下打量，坦然地說道，“曾經的太女，如今的陛下，也會在亡國時失蹤，在國皇帝進京時，刺殺紂國皇帝，然後被亂箭射死。”
這本就是死局，命中注定。
就算是他這麼多年努力更改，也無濟於事，反而差點身死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