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巨鳥,不如說是怪物。
“晏澄——!”
晏泠怒吼。
乘著光怪陸離的巨鳥,晏澄居高臨下地俯視雪地裡的晏泠,以及晏泠懷中的緋雪。
緋雪的屍體,在他眼裡仍然很美。
幽暗的眸子比雪更冷,比夜色更濃,宛如深不見底的淵藪。
晏澄輕闔眼簾,內心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緋雪的死,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為這本就是他報複晏泠的一環。
隻有緋雪死了,他才能趁機道出當年的全部真相,以此來讓晏泠痛苦,讓晏泠生不如死。
他的目的達到了。
不枉費他兢兢業業演了那麼多年的戲。
晏泠今後隻會在緋雪的死與對他的仇恨中備受煎熬、痛不欲生。
這種感覺……
真爽快啊!
晏澄忍不住狂笑起來,笑聲捅破夜空,令城樓下的千軍萬馬都感到心底發毛。
“咱們後會有期吧,哥哥。”
一聲“哥哥”,充滿譏諷。
但晏澄確實有資格叫晏泠哥哥。
他出生在兵荒馬亂的年代,他的娘親名叫阿雅,原本生活在一個寧靜祥和的小村子裡。
然而安穩日子沒過幾天,戰火燎原,榮國的鐵騎踐踏了這個小村子,年僅十四歲的阿雅失去了爹娘和賴以生存的家。
由於容貌秀美,她被統軍大將晏雄相中,被強行帶到軍營裡。
晏雄傾慕阿雅的美貌,與阿雅夜夜春宵。
晏雄答應阿雅,會帶她回榮國,三媒六聘,娶她過門,做王妃。
阿雅信以為真,對晏雄更是死心塌地。
然而阿雅不知道的是,晏雄早有妻室,對她說的那些甜言蜜語不過是逢場作戲。
阿雅跟在晏雄身邊,從一個村子到另一個村子,從一個城池到另一個城池。
後來,她懷了孕。
阿雅本以為,她懷了晏雄的骨肉後,晏雄更會明媒正娶,讓她做王妃。
沒想到一覺醒來,晏家的大軍離開了,而她卻被丟下了。
孤零零一個人,被扔在了一個窮鄉僻壤的小村子裡。
村長得了晏雄的銀錢,起初對阿雅還有所關照,可當阿雅生下孩子後,村子也漸漸沒落,阿雅被趕了出去。
她成了流民,成了乞丐,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靠著在寺廟道觀哀求一口施舍,女人堅強地把孩子拉扯大。
她為他取名晏澄。
然而戰亂年代,一個年紀輕輕卻帶著孩子的弱女子,終究抵不過淒苦生活的蹉跎與悲慘宿命的蹂躪。
在晏澄剛滿三歲的那一年,阿雅終於來到了榮國。
她不相信那個強行奪走她第一次的男人,不相信口口聲聲說愛她,會娶她過門的男人真的拋棄了她。
她知道那個男人是榮國的將軍、王爺。
所以她千裡迢迢地來找他。
她想象著兩人重逢,重溫舊夢,她心愛的男人會疼她,照顧他們兩人的孩子。
她相信她與孩子的未來是幸福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然而……
在阿雅剛入榮國的那天夜裡,她被幾個老漢拖到小巷子裡輪jian。
她哭,她喊,她求救,她一聲一聲地呼喚著許諾會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人的名字——
晏雄。
直到那幾個老男人享受完,她叫的男人也沒有出現。
晏澄就在她的身邊哭喊,不是沒人路過,也不是沒人聽見。
但沒有人管。
後來,阿雅就站在這條街的街頭接客。
無論什麼男人她都來者不拒。
她用賣身的錢把晏澄養到了九歲。
就在晏澄九歲生辰的那天,染上梅毒的阿雅終究還是撒手人寰。
晏澄抱著阿雅的屍體哭了一天一夜,他給無數路過的行人磕頭,苦苦哀求他們能給他點銀錢,讓他至少可以安葬他的娘親,他可以做牛做馬,為奴為婢以報答對方的大恩大德。
然而,哪怕他磕破頭,哭得失了聲,也無人理睬。
這一刻,年僅九歲的晏澄明白了一個道理——
弱者不會被人憐憫,隻會任人踐踏。
他拖著他娘的屍體,到郊外,徒手挖了一塊墓地,將他娘葬在了裡麵。
又用血淋淋的手指在一塊碎木頭上歪歪斜斜地寫下了他娘的名字。
然後,他坐在他娘的墓前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他溜進城裡想偷個饅頭吃,結果撞到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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