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頭頂繁星閃爍,宛如流淌著一條銀河。
“雪兒,你說這座神秘的無心島會是什麼樣子的?”姬如風一邊喝酒一邊問道。
“我猜……應該就是一座很尋常的孤島。”
“咦?就隻是這樣?”
見姬如風一臉期待,緋雪啞然失笑,“我覺得我們應該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多年來,為了鳳凰血前仆後繼登上無心島的人比比皆是,若真有什麼線索,晏澄當初也不至於空手而歸。
理智告訴緋雪,現在這個節骨眼他就是上了無心島恐怕也一無所獲。
但是他的心驅使著他還是想一窺究竟。
哪怕找不到鳳凰血的線索,但或許,登島後他能想起些什麼。
“沒關係,就算什麼線索都沒有,你還有我呢!”姬如風順勢想要握住緋雪的手,這時,竹篙的一端猛地刺過來,姬如風閃身躲開。
隻見晏泠撐著竹篙,一臉不高興,還故作淡定道“我要變換方向了。”
姬如風知道晏泠是故意的。
“不會撐船的話不用勉強。”
“那換你來?”
見晏泠把竹篙遞給自己,姬如風起身接過竹篙,“行,我撐船,你可以……”
“滾”字還沒說出口,隻見晏泠一屁股坐在了他原本的位子上,坐在緋雪旁邊。
姬如風嘴角抽了又抽,恨不得拍晏泠一掌。
可若是他和晏泠真打起來,隻怕會讓緋雪為難。
撐著竹篙,姬如風哼著小曲兒唱道“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晏泠充耳不聞,坐在緋雪旁邊,明顯感覺到緋雪不僅話變少了,整個人散發出的氣場,也變得拒人於千裡之外。
明明他就在緋雪身邊,距離緋雪最近,然而緋雪卻連一個字都吝嗇於對他說,反而同撐船的姬如風閒聊了起來。
他們聊著兩人第一次相遇,聊著在醉靈宗禁地裡的同生共死,聊著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
聊的全是晏泠不知道的內容。
晏泠感覺自己就像個局外人,像個多餘的東西,像空氣。
無法掌控緋雪的恐慌與不安猶如鹹濕凜冽的海風,肆無忌憚地切割晏泠的肌膚。
可晏泠很清楚,他不能掌控緋雪。
現在的他也不想掌控緋雪。
以他過去的所作所為,緋雪沒殺了他,沒有趕他走,他就該感到知足了。
這時,從深不可測的北海底部傳來某種活物的氣息,晏泠、緋雪、姬如風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凝聚內力。
下一秒,一條大魚從海中躍起,龐大的身軀展現在緋雪他們眼前,猶如一頭恐怖的怪物。
“是北海巨鯤。”
晏泠話音未落,已經從姬如風的手中搶過竹篙,擺開架勢。
北海巨鯤是一種生活在北海的大魚,攻擊性極強,尤其是此刻這條巨鯤明顯很暴躁,殺氣騰騰。
晏泠怕這條巨鯤傷到緋雪,所以想先下手為強。
“且慢。”
緋雪的手想要握住竹篙,阻攔晏泠刺向巨鯤,結果一時情急,他的手握在了晏泠的手上。
緋雪一愣,晏泠也是一愣。
像被蠍子蜇了一口,緋雪立即鬆開手。
手背上仍殘留著緋雪的體溫和觸感,涼絲絲的,有種酥酥麻麻的餘韻。
晏泠感覺自己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許多。
明明兩人過去有過許多次肌膚之親,但方才隻是被緋雪摸了一下手,就讓晏泠產生了怦然心動的感覺,刺激著晏泠最原始的衝動。
還想摸更多……
好想將緋雪擁入懷中,摸遍緋雪的身體……
晏泠甩甩頭,知道眼下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它受傷了。”
緋雪的聲音將晏泠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如風,有葉子麼?”
緋雪話音剛落,隻見姬如風變戲法一般遞給了緋雪一片樹葉。
北海巨鯤仍在他們這一葉扁舟旁徘徊咆哮,像是不將他們吞入腹中便誓不罷休。
這時,悠揚婉轉的旋律於夜幕下響起。
這旋律對晏泠而言是陌生的。
但對姬如風而言卻是萬分熟悉。
當初,他與緋雪初遇,緋雪身受重傷,他用樹葉給緋雪吹的療傷曲正是這一首。
站在緋雪身邊,晏泠雖然對緋雪吹的曲子不熟悉,但這旋律中蘊藏的內力他卻感覺得到。
他意識到,緋雪是在為這條北海巨鯤療傷。
緋雪確實變了。
在晏泠的記憶中,緋雪是不會在乎一條魚的死活的。
過去,在緋雪的生命裡,唯有主人,與任務。
但凡他們晏氏交給緋雪的任務,縱使是三歲孩提,耄耋老者,緋雪都會殺得眼睫毛都不眨一下。
因為他們影衛訓練營就是如此訓練緋雪的。
比起做一個人。
緋雪首先是晏氏的狗,是晏氏的刀,是晏氏的奴才。
晏泠猛然間發覺,或許他從未真的了解過緋雪這個人。
他所了解的緋雪,是沒有自我的緋雪。
所以哪怕當初被他淩虐得遍體鱗傷,緋雪仍一心想要從晏澄的陰謀下保護他。
保護他,是緋雪的使命。
因為他是緋雪的主人。
但現在,他不是了。
對緋雪的心疼油然而生,晏泠情不自禁地靠近緋雪,脫下自己的外衫想要為緋雪披上。
結果,緋雪往旁邊躲了一下。
他一如既往吹著樹葉為北海巨鯤療傷,連看都沒看晏泠一眼。
晏泠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冰涼。
悠揚旋律蕩漾於浪潮洶湧的北海之上,巨鯤從張牙舞爪到漸漸平息下來,最終遊離了緋雪他們的小船。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