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啷！
回應晏泠的是緋雪手中的短刀落地發出的清脆聲響。
雪落在臉上，冰冰涼。
流水潺潺，反而顯得四周圍萬籟俱寂。
晏泠的手懸於半空中，整個人宛如被凍成冰雕一動不動。
良久，他才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原來如此……”
晏泠的聲音格外平靜，出乎緋雪的意料，可越是平靜，緋雪的內心就越是掀起軒然大波。
“不是外麵太黑，而是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一邊說，晏泠一邊緩慢地直起身子，盤腿而坐，棱角分明的麵龐沒什麼波瀾，像是對自己的失明全盤接受。
“這水聲……落日崖下是有條河麼？”晏泠問道。
“嗯，我們摔在河邊了。”
緋雪一開口，聲音反而有些顫抖，比起失明的當事人本人，他更加無法接受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
“你身上的毒和傷勢都無礙？”晏泠隱約感覺得到緋雪體內有真氣流動，若緋雪真的毒發，恐怕連跟他這樣對話都辦不到。
“我沒事……現在也不是關心我的時候……”
這話令晏泠莞爾，緋雪不明白晏泠怎麼還笑得出來。
在他墜崖即將失去意識之時，他朦朦朧朧看到了紫霄仙人又打出一掌，想必正是那一掌，打傷了晏泠，導致晏泠雙目失明。
緋雪的手緩緩握拳，拳頭越握越緊。
晏泠本可以不失明的。
隻要他沒有跟著跳下來。
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緋雪看到晏泠雙目失明，比他自己失明還要難受。
“阿雪，你是哭了麼？”
知道晏泠是在調侃自己，緋雪有些惱火。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也許是氣晏泠眼睛都看不見了還不忘說笑。
也許是氣自己的無能。
“我才沒哭……”
隻是眼眶發酸而已。
“下雪了呢！”
晏泠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正因為看不見，其他感官都變得格外敏銳，他感覺得到雪花打在臉上的冰涼。
“阿雪……”
看到晏泠朝自己伸出手，緋雪立即把自己的手遞過去，本想拉住晏泠，卻反過來被晏泠扣住手腕。
晏泠在幫他把脈。
自己眼睛都看不見了卻還是更關心他的傷勢，緋雪也不知該罵晏泠傻還是該感激晏泠的好意。
“是鬼見愁中和了縱歡草？”晏泠問道。
“我是這麼認為的。”緋雪點頭。
如果鬼見愁真的能令縱歡草喪失藥效，那麼雲殊也就有救了。
收回手，晏泠歎了口氣。
“怎麼了？”緋雪不由自主地在意起晏泠的一舉一動。
“你體內沒了縱歡草，我就沒借口再對你做那種事了，真是可惜。”
不知晏泠是真的這麼無恥，還是單純拿他尋開心，不管是哪一種，緋雪都不好跟雙目失明的晏泠一般見識。
“反正你也會找彆的借口。”緋雪小聲嘟噥一句。
這句話晏泠聽到了，笑容更深。
“不愧是阿雪，真了解我……”
晏泠一邊說一邊想要站起身。緋雪立即靠近，讓晏泠的一條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晏泠。
在晏泠的記憶中，緋雪的體溫不高。
可是像現在這般兩個人依偎在一起，頃刻間驅散了他身體徹骨的寒意。
“我們找個山洞先避避風頭吧！”
“好。”
緋雪攙扶著晏泠，往樹林深處走去。
落日崖上不知情況如何，但縱使六大門派自顧不暇，無力來找他們，晏澄也未必會放過這個機會，因此緋雪認為晏泠說的不錯，他們是該找個地方先躲一躲。
兩人在落日崖下方的樹林裡當真找到了一個山洞，洞穴不大，容納他們兩人倒是綽綽有餘。
緋雪升起了火，可在初冬下雪的天氣裡，無論怎樣都暖和不起來。
“紫霄仙人後來怎麼樣了？”
“他被我殺了。”
晏泠漫不經心的話語讓緋雪稍稍安下心來。
敵人越少越好，這一次，他們雖說傷的不輕，可六大門派也是損兵折將，要說誰是贏家，恐怕唯有坐收漁翁之利的晏澄了。
讓晏泠坐在離火堆最近的地方，緋雪猶豫再三，還是一鼓作氣將晏泠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
視野裡一片漆黑，隻感覺到自己上半身被扒光了，晏泠苦笑，問：“阿雪這是想趁我眼睛看不見輕薄我嗎？那你說一聲就行，我可以自己脫的。”
見晏泠伸手要去解自己的腰帶，緋雪氣的翻了個白眼。
“我是要幫你療傷。”
“穿著衣服也能療啊，阿雪果然還是想趁人之危……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迷戀我的肉體。”晏泠越說越起勁，臉上的笑容也是越來越燦爛。
緋雪不禁在心中怪罪起紫霄仙人來，打瞎晏泠的眼睛有什麼用？不如讓晏泠變成啞巴說不出話。
“你要是不想我把你嘴堵上，就少說兩句。”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晏泠把嘴大張開，假裝自己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啊……”
緋雪咬咬牙，也沒客氣，直接從自己的衣袖上撕了一塊布塞進晏泠的嘴裡。
這回晏泠真的說不出來話了，眨著可憐巴巴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