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豪沉默了,耷拉著眼角。
半晌,沈嘉豪低聲道“我還記得梨梨三歲的時候,我帶著她在街上買糖葫蘆……”
沈嘉豪徐徐將當年的事說了出來“那個時候我就發誓,一定要保護妹妹,保護家人。可是後來,還是會出很多事,我好像還是無能為力,直到現在,我好像有了一身本領,卻還是有無能為力的感覺……”
旁人總說他力大無窮,是天生習武的料子。
習武之後,師父說他悟性很高。
沈葉和他一同跟著沈中正習武,沈葉不及他一半。
沈嘉豪是很開心的,直到前幾日,他親眼目睹了權勢鬥爭的可怖,身居高位之人輕輕鬆鬆便可召來許多人,若是他們想,旁人隻能任由被淩遲。
那晚,梨梨睡下了,沈嘉豪一個人躺在她的屋頂上,心有餘悸,不敢離開。
沈嘉豪知道暗七的存在,他問暗七“這天底下厲害的人太多,對不對?”
暗七沒回答,也沒出現。
沈嘉豪卻自己回答了自己。
是。
各個方麵點厲害。
沈嘉豪一人空有一身武藝,麵對那權力頂端的人,還是渺小的如蜉蝣一般。
沈中正靜靜聽他說著,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從收他為徒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沈嘉豪心中有執念——迫不及待想要變強。
沈嘉豪輕輕開口,似是詢問,卻又很堅定“師父,我要從軍。”
沈中正側頭看他。
沈嘉豪站起身來,強壯英俊的少年立在月光下,月白色的光芒仿佛給他打上了一層薄薄的光霧,熠熠生輝。
“我要從軍,掙軍功,做大將軍。”
曾經他看著妹妹被人搶走,無能為力。
他要變得更強,為了自己,也為了家人。
沈中正無言,欣慰地站在他身後,一同仰望著夜空。
沈嘉豪天賦極高,悟性極佳,根骨更是異常的好,有了正確的教導,習武對他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這幾年來,沈嘉豪早就把他的東西學了個七八成,剩下幾成,是需要沈嘉豪自己磨練、醒悟的。
沈中正早就沒什麼可教的了,這最後一課,沈嘉豪也學到了。
“你已經出師了。”沈中正鼓勵道,像沈嘉豪剛開始學武不自信時一樣告訴他,“去做吧,大膽做。”
沈嘉豪看著遠處,堅定地點了點頭。
夜空正南處,一顆星星前所未有的閃耀。
翌日,書院的先生拿著講義進來掃視了一圈,瞧見最後一排空著的位置,皺著眉問道“沈嘉豪去哪了?”
兄弟幾個年紀不同,自然也不在同一個先生手底下學。
等當天下了學,隔壁的先生找到他們幾個詢問時,兄弟幾個才知道沈嘉豪今日沒來上學。
沈嘉豪雖不愛讀書,對先生卻也是恭敬,雖不愛聽課,卻也總不會遲到,更不會不來。
沈嘉祿察覺不對,當即請了假回知縣府找梨梨。
梨梨也是一臉懵“大哥哥前幾日不是跟你們一同回書院了嗎?”
沈嘉祿也迷茫“對啊,昨日我們還一起用了午膳,不過晚膳的時候大哥說他沒胃口,沒和我們一起。”
梨梨心臟直跳,總感覺出了什麼事。
梨梨當即拉著沈嘉祿去了沈嘉豪在知縣府的廂房,兩人急匆匆的,連聽聞沈嘉祿回來了急忙給他做了宵夜的楊氏都沒顧得上說話,直直地奔進屋子裡。
“哎,麵好了,先吃點啊。”楊氏在後麵喊著,疑惑極了,“這是怎麼了這是?”
屋門被推開,屋內還保持著原有的模樣,什麼都沒少。
唯獨正門對著的那桌上,多了一封信。
梨梨和沈嘉祿對視一眼,拆開那信。
信上內容很多,一看那字便知道是沈嘉豪親手寫的,龍飛鳳舞,瀟灑極了。
梨梨一行行看過去,信上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先是誇耀了自己一番,什麼武功高強啊,天縱奇才啊。
然後回憶了些小時候的事,說懷念小時候肉肉的梨梨,臉頰捏起來可舒服了。
梨梨笑了笑,耳畔旁是沈嘉祿不安地聲音“這家夥,字那麼醜,還要寫那麼多字,也不曉得照顧一下咱們的眼睛啊。”
嘴上這麼說,手上的動作卻是迫不及待翻了下去。
梨梨靜靜地把第三張信紙壓在上麵,相比較於滿滿的前兩張紙,第三張紙格外簡潔。
[弓背霞明劍照霜,秋風走馬出鹹陽。
勿念。]
沈嘉祿怔怔地攥著信,翻來覆去把幾張信紙看了好幾遍,沒再找出一個字來。
“弓背霞明劍照霜,秋風走馬出鹹陽……”
這是令狐楚的《少年行四首·其三》。
沈嘉豪去從軍了。
沈嘉祿紅了眼眶,明明是個早就知道的答案,但突然來臨的時候他還是猝不及防的破防了。
沈嘉祿抽抽噎噎地,一把將信按在桌上不去看,賭氣似的扭開頭“叫了他一輩子哥,連道彆都不當麵道。”
紅紅的眼睛出賣了他,沈嘉祿嫌不夠似的,又接著罵道“還搞什麼文采呢,弓背霞明劍照霜,秋風走馬出鹹陽?讀了這麼久書全用在這一句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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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梨失笑,拉住沈嘉祿的手安慰他“二哥哥,大哥哥會平安的。”
沈嘉祿深深地看了梨梨良久,似乎在確認她說的是不是實話。
梨梨認真地回望他,許久,沈嘉祿才鬆了口氣般,嘴唇動了下“小時候我們倆抓青蛙,我總是抓不過他,大哥能抓一桶,耀武揚威的,說以後長大了要抓十桶。我說,抓青蛙算什麼本事,男兒自當強,要是能保家衛國那才叫真本事。”
小小的沈嘉豪提著桶沉默了一下,認真地想了想“那我就要當大將軍,做最有本事的!”
當時沈嘉祿還覺得那隻不過是小孩子的熱血,一轉眼,沈嘉豪真的要去從軍了。
梨梨抬頭望了望天,白雲依舊,烈日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