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賓主入座,落杏上了茶,惜寧使了個眼色,她便領著眾人退了出去。
惜寧看羅太太這滿臉堆笑的模樣,猜到她今日必是來討好求和的。
畢竟是達康未來嶽母,不好讓人太過於折了麵子,將來親戚間難做,惜寧便讓伺候的人都退出去,好方便說話。
羅太太也做了二十幾年的主婦,最擅長揣摩人心,一見這情勢,便知惜寧是在給自己留著麵子,心中感激。
當下一咬牙,站起身來,對著惜寧行了個大禮,躬身屈膝,口中道
“吳姑娘,前陣子怪我我眼皮子淺,言辭不當,讓那張媒婆說了些不中聽的,冒犯了您,心中一直不安,今日特地來賠罪,還望姑娘體諒我一片愛女之心,不要遷怒於慶蘭,要如何責罰,我夫婦二人都是受得的。”
惜寧微微一笑,起身把羅太太扶起來,送到座上,才說
“羅太太何出此言?說什麼責罰,倒是讓惜寧做小輩的折煞了,兩家既然議了親,您也算是我的長輩,往日種種,便不要提了,日後達康與吳家,還要多仰仗您家看顧才是。”
這羅太太沒想到惜寧這般好說話,且謙和有禮,一時怔忡,眼底竟映出淚花來。
拿出手絹擦了擦眼角,連聲稱是,又道不敢,竟有些語無倫次。
惜寧微微笑著,隻假裝做沒看見羅太太失態,與她隨意聊些家長裡短,又問羅家營生,幾個兄弟年歲與學業如何,雲雲。
這一問才知道,羅家老爺竟然與原主阿瑪常有在一個巡防營裡當差!
“不瞞姑娘說,當初是常家老爺托付我們家這位,多看顧些吳娘子和達康幾個,我們兩家才慢慢熟悉起來。”
惜寧半晌無言,竟然還有這個淵源在!
她很好些年沒見過常有了,六七年了吧?
記憶裡原主這個阿瑪高大帥氣,對幾個孩子也上心。
他們跟著吳氏回舅舅家前夜,常有哭了一夜,舍不得,可也沒辦法。
當年常有托羅家的照拂吳氏母子,羅太太猶豫了許久。
後來聽說吳家有個女兒在十四爺府上,才答應下來。
這兩年羅家送到吳氏那的,四季衣裳料子,應季吃食,倒有一半是常有偷偷拜托她們送的。
這不達康要成親了麼?常有想著自己畢竟是阿瑪,不能不露麵吧?
他還準備了幾十兩銀子,想給達康。
但到底該是個什麼章程,常有心裡也沒底。
知道如今吳家是惜寧拿主意,便托著羅太太來試探下口風。
所以羅太太今日來,也不光是為了賠罪,替女兒做人情,還有幫常有來說和的意思。
她想著這吳姑娘若還有一星半點惦記著那阿瑪,自己這麼一提,就該接過話頭,問問她阿瑪和常有家如今過得如何……
哪想到惜寧卻歎一口氣,撇過了這一茬沒提,隻笑著問
“這麼說來,您家慶蘭幾個兄弟,倒是都有出息。”
說起幾個兒子,羅太太眉開眼笑。
大兒子從十三歲起跟著家裡掌櫃的做茶葉生意,這些年在南邊買了一座茶山不說,京郊也置了三百畝地,前門大街上還有一排六扇門板的鋪子。
娶了南邊茶商的女兒,溫柔又賢惠,給她生了兩個孫子一個孫女兒。
二兒子去了衛所,跟達康不在一處,但也差不多的心思,想去邊疆立功得個武將實職,前年也娶了媳婦。
老三會讀書,打算讓他舉業,不求中進士,考個舉人,也能改換門楣了。
還有個小的,如今才九歲,還看不出來啥樣。
慶蘭排行老四,原本就是當老閨女養的,從小羅太太夫妻和三個哥哥,捧在手心裡長大,隻是沒想到她都七八歲了,又來了個弟弟。
“有前頭幾個兄弟在,不拘他做什麼,總能養活自己的。”
羅太太說起前頭幾個,與有榮焉,到最後老兒子,便隻剩一臉慈母的寵溺了。
果然是兄弟多,家業才能興旺啊!
惜寧如今最愁無人可用,心底裡不是不羨慕的。
若是她也有兄弟幾個,除了達康從軍外,怎麼也得再培養一個做吳氏商行的大掌櫃,一個去讀書考進士。
如今卻隻能指望鬆青那兩兄弟。
當娘的說起孩子來,都是滔滔不絕,如此聊了小半個時辰,惜寧才端茶送客。
這羅太太出了紫藤園,心裡有幾分歡喜,也有幾分感歎。
誰能想到這吳惜寧竟這般有能耐?看這院子裡陳設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得寵!
掛的畫兒,擺的瓷瓶,竟然全是有年歲的古董,半點不見金玉俗物,不是有些見識的人,還看不出來這一屋子的清貴!
這惜寧也是狠心,常有家竟是一句都不問!
羅太太忍不住替常家惋惜一聲,看來隻能去問問達康,還願不願意認常有這個阿瑪了。
宋嬤嬤把羅太太送出門,滿麵春風地道“親家太太走好,有空多來坐坐。”
又駐足看著她上了騾車,才回身進院,到了前廳,姑娘還在喝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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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寧見宋嬤嬤回來,微笑著揚揚下巴,衝案幾上羅太太帶來的幾個錦盒說
“打開看看,都登記了入庫,回頭再掂量著回些禮。”
宋嬤嬤應了聲,上前把錦盒一一打開入冊,卻嚇了一跳。
這羅太太竟然送來上等官燕一斤,黃金嵌紅寶石頭麵一副,還有一尊玉佛。
這禮就有些太重了,羅家再富裕,這些東西平常人家也是難得的,有銀子不一定買得到。
說不定把羅家長媳壓箱底的嫁妝都給拿出來了。
惜寧皺了皺眉,擺擺手讓宋嬤嬤先記賬入庫。
後來等吳二舅回了京,惜寧請他去買了個二百畝的田莊,送去羅家給慶蘭添妝,算是還了禮。
收到這份禮,羅太太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