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閻少還有其他吩咐嗎?”蔣廷龍看著和她招手的妹妹,不經意皺眉問。
“是和你妹妹在一塊?”閻仕淮隨意問。
蔣廷龍麵色複雜,曾經他是希望自己跟個聰明人的,可真到了這一天,又覺得渾身難受,仿佛天上的太陽是那人的監控。
“行了,不打擾你們兄妹會麵。六號,我有其他活兒給你。”閻仕淮掛斷了電話。
徒留一個倒黴哥哥去給混蛋妹妹買單。
或許是有這麼個不算把柄的炸彈被閻仕淮捕捉在了手裡,六號晚上當他接到自己是司機,要去撞一輛邁巴赫時,周遭人都投來了同情難掩的視線,蔣廷龍卻麵色不改地點了頭。
照片不算什麼。
問題是,親妹妹暴露了。
一旦乾了背主的事兒,蔣芹就倒大黴了。
他想不到,在他逃命的生死關頭,閻仕淮其實是後悔了,一開始他確實想握著蔣芹指使蔣廷龍賣命,問題是……他很快意識到了,他不能給鬱拾華送去關鍵信息。
奈何,來不及了。
他不會主動給蔣廷龍打電話,串聯也不現實……
想法剛一落地,屏幕上居然打來了電話。
閻仕淮眉心緊擰了三分,垂著眼皮摁下了接通鍵。
再看一眼時間。
23:52
會是他打來的?還是彆人逼他打的?
“是我。”電話對麵的聲音不夠冷靜,倉皇而透著疲憊。
這要是演的,閻仕淮想給他鼓個掌。
“不是閻少,我快被捉到了。所以趕在之前給你打個電話,你有啥吩咐也可以說。唯一一個條件,我妹妹地方,你得照看一二。”
蔣廷龍喘著氣兒,伏倒在農田間,看著不遠處的燈光一盞盞地亮起,他猜是追兵在和農民交涉,八成想用鈔能力儘快活捉他回去交差。
“您不信我沒事,可以開視頻。”
閻仕淮側過了身子,將他這一麵對著夜空。
“你把水潑給喻姝。你們是舊識,你們在十九年前的暑假就認識了。你暗戀她,願意為她做很多事,包括幫助她順利成為鬱太太。”
蔣廷龍本就沒力氣說話,此刻聽著如此荒謬的言語,大腦竟一片空白。
“我可以說。但沒人會信。”
閻仕淮忽的意識到了什麼,鬱太太?他搞錯目標了,喻姝大概率從來沒想過成為鬱太太。
真是大快人心。
“我修改一下,不是鬱太太。你要說,她和你有個約定,你們一起出國,去大洋彼岸的漂亮國,永遠不回來。”
蔣廷龍更加茫然了。
他說什麼重要嗎?
那些人,哪個會信自己?
鬱拾華能在三十歲前接班偌大集團,怎麼可能是個頭腦簡單的泛泛之輩?他不是自家那死妹妹。
“她不會嫁給鬱拾華。”
閻仕淮傳完話,眸子裡凝聚著一絲怨毒,世上憑什麼可以有人過如此幸福的一生?
富貴榮華,摯愛相伴。
鬱拾華,注定要成為感情裡的輸家。
這樣才公平。
老天爺該給這位天選之子關上窗了。
“好,閻少您放心。”
蔣廷龍放輕了呼吸,豎著耳朵聽遠處的動靜。
有刷刷的窸窣聲響起。
是禾叉。
有人拿來了叉草的東西來檢查農田。
“蔣芹,我會安頓明白的。”閻仕淮給了承諾,或者說即便沒有蔣廷龍的請求,他也不會坐視蔣芹出事。
她的死,一定程度上治好了他的漠視。
因為冷眼旁觀,足夠逼死一個人。
他自此成為了一個主觀能動性極強的人,萬事萬物,最好在自己的掌控範圍內。
“多謝閻少。”
蔣廷龍在禾叉到來前,識相地舉起了手,得到了一片驚呼,三更半夜的,他隻覺得這片田仿佛沸騰了。
被拷上車前,他看著那群農民們心滿意足的笑,還是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笑你媽逼。”
他很快挨了一掌。
主事的是資曆深年薪高的小頭目,在華呈華丘之下的,稱得上鬱拾華的拳頭擔當。
“怎麼?你再打一下試試,你們未來的少夫人不定多心疼我。”事已至此,蔣廷龍是徹底看開了,嘴上也就沒了把門的。
對方顯然怔了片刻,又冷笑連連“我拿的可不是少夫人的錢。你提她一句,我打你一頓,儘管來吧。”
車一路開,一路動靜不停。
喻姝一路陪著鬱拾華落地就醫,安頓在奢華的包間裡,她怎麼看都不覺得這處和病房有什麼關聯。
“太五星級了。”
明明是酒店啊。
她嘀咕了句,又順利接過了被推進來的餐車,溫聲道“我來吧。”簾子後的某人形象大損,並不多願見人。
“你喝粥了。”
鬱拾華幽幽控訴。
不要說晚飯了,他為了趕飛機趕時間,中飯都沒怎麼吃,全靠一早上的吃食墊著。
他這會兒整個人的狀態絕了,飄飄忽忽地好似能羽化登仙,早餓得眼冒金星,有氣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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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姝溫聲細語“那我不吃好不好,我給你先盛點湯。”鬱拾華雖然沒有餓很久,但先讓腸胃緩緩。
對著溫柔如水的她,鬱拾華向來說不出什麼重話。
填肚子總歸是要緊事。
他在心上人的陪伴加伺候下,吃了一頓營養俱全、葷素搭配的晚飯,一邊吃一邊看她,第一次想表揚豫仁醫院的大廚。
正想和她談一談今晚的事兒,外頭敲門聲響了。
“來了。”
喻姝趕緊著過去。
鬱拾華則不爽地看著門口不懂事的保鏢,這種不耐煩的情緒就持續了不到一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因為來人是季清泠。
“夫人…季檢好。”喻姝總是不知道喊什麼。
“嗯。”
季清泠的情緒總是收拾地毫無破綻,她溫和地看向喻姝微微頷首,又走到病床慰問了自家兒子一番。
“動嘴的能不能捉到,得看動手的人有沒有這個覺悟。”鬱拾華瞄了眼手機屏幕,上麵還沒司機落網的消息。
“我見到閻仕淮了。是他。”
季清泠不愛廢話,單刀直入。
喻姝的眼神不免凝了凝。
“閻靳深說他這弟弟瘋得厲害,今日一見,名副其實。”鬱拾華冷淡道,在燕京妄圖用珠三角的手段來處理事情,是想打京城誰的臉呢。
季清泠點頭道“施采很合適。”
施采……
喻姝眼底泛起幾絲漣漪,這兩個字,是她想的那兩個字嗎?
“嗯。就她。”鬱拾華不置可否。
“閻家保他呢?”季清泠一點沒拿喻姝當外人,母子兩人完全走的是辦事路線,全然不提感情。
“誰來保?拿什麼保?”一提閻家兩字,最近處於戀愛腦正盛的某人立刻想到了尋喻姝私聊的閻君合,眸光流轉閃過一抹寒厲,語氣上就沒那麼客氣。
為什麼那麼多男人想和他的女人私聊?
季清泠微微有些詫異,笑道“我記錯了?你和閻靳深關係不好?”
“他是他,他能代表閻家?”鬱拾華忍不住語氣泛冷。
季清泠瞥了眼兒子,又用餘光打量著喻姝。
“隨你吧,反正鬨出動靜來,閻家派來的和事佬八成是他。你且有心理準備。”
她翻看了下檢查報告,確認兒子隻是些皮肉傷外,便直截了當地和兒子借人“她和我出來會,你不介意吧?”
錯了。
他很介意。
鬱拾華自打把喻姝放逐到‘邊疆’曆練後,每天時不時就在反省自己愚蠢打臉的決定。
好在他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今天把喻姝下放,明天又把人召回來。
去了就做出一番成績,好歹收獲點什麼才行。
他也就一直忍耐著,同時期待她的成長,本以為到侯總那攤事已經是底線了,結果他的底線無下限地被拉低。
人半夜會偷溜出去見弟弟燒東西了。
人會在他精心安排的生日當天陽奉陰違去見外人了。
好在兜兜轉轉,他一出事,她還是慌慌張張來了。
這也導致鬱拾華對肇事的司機,沒有那麼重的殺意,但凡這位替罪羊後頭不自己上趕著找死。
季清泠著實沒料到兒子真有點走火入魔的狀態,明明前幾年,還裝著一副不在意的傲嬌樣子。
“去哪邊說?”
喻姝同樣震驚某人的‘不孝’,趕緊揚著笑臉問。
“一樓咖啡廳。”
季清泠無視了兒子寫滿臉的不高興,越發肯定喻姝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自己的兒媳婦。
兩個明明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因為鬱拾華的存在,走進了同一家咖啡廳,並坐在了對麵的位置。
“說起來,我們之間還沒好好說過話。”季清泠自小長在高處,一身脾性論起來比鬱拾華還要講究。
不過托半輩子混跡官場的福,隻要她願意,看起來就能是個諄諄教誨、和藹可親的長輩。
“您說得哪裡話。我何德何能。”喻姝自然曉得她的生平,撇開她是鬱拾華媽媽的事實,也足夠令她望而生畏。
多少人窮其一生,也隻能在電視上和新聞裡看見季清泠。
比如那本問世的法典,課題組負責人是誰?
隻要有心,那些紅頭文件和決策裡,永遠不缺這位的名字。
“不要這樣說。我兒子很喜歡你,說不定過一段日子,我們會成為一家人。”季清泠含笑抿了口咖啡,又將那塊提拉米蘇推了過去。
“你愛吃甜食,對吧?”
每句話都踩在喻姝的心尖尖上。
她的親生母親,從來不記得她愛吃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