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影珠，是沈煉察覺到女修是半殘合道，自己最起碼有十成概率逆斬之後，從跑路方向折返回來的時候放置的。
沒彆的想法，就是想要看看有哪些刁民有可能要害他。
都是一些最普通，最簡單的一二階玩意，是他在各地散亂攤子上獲得的，靈禁也是仙靈界最普通的靈禁，也沒想著不被其他修士發現，反正隨便撿。
撿完了留影珠後，一副老魔頭打扮的沈煉朝著最近的陸地飛去，神念更是將留影珠內留下的景象儘收感知之內。
其中一道模糊身影，被辨認了出來。
“武仲廣，你果然來了。”
這些留影珠主要被沈煉灑在了‘彌虛子’一路前行的方向上，修士因為動靜追蹤的話，廢靈之地的爆炸處，和虛無星海的交手兩個位置是必然檢查的。
隻要在這兩點間飛掠，就會被沿途的留影珠捕捉到。
武仲廣便是彌虛子之前的護道者，之前護著他前往過天星仙城。
不僅是武仲廣，所有留影珠留下影像的身影，加起來數量可真太多了，還有三艘巨艦的朦朧虛影。
“我跟著‘裴天瀾’離開的鈞天城，回去後怕是要被問詢，最好先編一段假記憶，也好應對可能出現的搜魂現象。”
一邊趕路，沈煉心中思索了片刻，畢竟當初離開鈞天城的時候，可是被不少人看到了，該做的預備還是要做的。
“先去臨近的地域尋點靈藥。”
一口氣閉關二十餘年，被打成一團爛肉狀態的彌虛子總算是恢複了一點人樣，身上的魂力也不再顯得那麼飄浮不定。
這次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以至於連彌虛子仙羅血脈的氣息都要遮掩不住，為了免得被人察覺，還是要修補一下。
倒不是為了防鈞天閣，而是怕之前追殺彌虛子的修士再次出現。
……
六年後。
雲辰之地。
一處略顯偏僻的群山深處，一道土黃色的流光由遠及近，化為了一道壯碩無比的中年修士虛影，身上散發著濃烈的威壓氣息。
修士雙眸若閃電一般掃過群山，最後落在了其中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山上。
土黃光一閃身影直接沒入到了小山下方深處，一直下沉了萬丈之後，察覺到了一片隱藏在了土石之間的斂息陣法。
靈禁閃爍的片刻，將修士身影吞沒了進去。
靈禁之內，是一座十丈大小的洞府，濃烈的血腥味道彌漫。
就看到洞府內，一口龐大的血池內麵色蒼白，氣息萎靡的彌虛子盤坐，周身不斷冒出一枚枚血色的符文，將血水中的精華納入體內。
武仲廣眉頭皺起，他感應著彌虛子身上的氣息，就像是一個泥塑一樣，隻需要輕輕一碰就會崩裂。
這般重的傷勢簡直是生平僅見。
不過又想到連宗門給合道種子的底牌都被動用了，可想而知交手之時的恐怖。
宗門合道底牌一旦動用，靈寶鈞天匙是能感應到的，隻不過無法定位最準確的位置，可那麼大的動靜怎麼可能瞞得的過去。
廢靈之地他去了。
所查探到的結果，讓他驚恐。
那是合道層次的力量。
當時就算是他貼身護道，怕也沒有什麼作用。
本以為裴天瀾許久沒有動靜是隕落了，沒想到時隔二十多年，人竟然重新出現了。
就是這狀態不怎麼好。
“武長老，你來啦。”
血池中‘彌虛子’睜開了眼，哦，對了，他現在是‘裴天瀾’了。
“天瀾，到底是怎麼回事？”
“差點就死在虛無星海。”‘裴天瀾’苦笑一下，又輕輕搖了搖頭。
“護送我回宗門吧，我會在長老會上解釋。”
武仲廣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這次是我護道不及時，回到宗門後我會向長老會自請懲罰。”
“不怪武長老。”
‘裴天瀾’緩緩從血池中起身，嘴巴一張就把血池內蘊藏的精華血氣一口吞下。
見此情景，武仲廣並沒有露出什麼異樣之色，這些血氣他感應過了都是妖族或者是異族的。
就算是在鈞天閣內各位長老，誰的手底下也少不了無辜的生靈，隻要不是真正屠滅一地，宗門也不會真的去追究。
很快，一艘飛舟劃過群山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在數萬裡外另外一座洞府中，打坐修行的沈煉睜開了雙眸。
‘裴天瀾’返回了鈞天閣，接下來他要去扶光宗了，營造出這上百年來一直停留在那裡，為‘裴天瀾’煉製靈丹的假象，防備鈞天閣可能出現的調查。
……
大半年後。
鈞天境最強大的合道聖地鈞天閣內，宗門大殿內坐滿了煉虛後期、圓滿層次的修士。
這些修士身上的氣息，無一不沉悶如淵，雙眸開闔間有精芒閃爍。
此刻各位長老一個個都氣息凝神，有些人還眉頭緊皺，大家交織的目光都落在百丈外巨大無比的玉榻上。
隻不過，玉榻上並沒有身影出現。
閣主已經很久沒出現在長老會中了，看來這次應該也是不來了。
玉榻左下手第一個位置上，一個閉目養神的老頭睜開了雙眸，眸光掃過大殿一周，所有的長老都收斂了自己的氣息和眸光。
“真傳弟子裴天瀾之事，各位長老有什麼見解。”
老者開口，可大殿中諸位長老並沒有回應的。
連宗門賜予的合道底牌都用了，足以說明情況危急，他們能有什麼見解。
“大長老，事情已經發生，無論後續如何，咱們最起碼也要搞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宗門弟子殿長老柳絳開口，此修一身紫色長裙，眉目清冷，說著她的眸光落在了位置並不靠前的武仲廣身上。
“武長老，你作為真傳弟子的護道者，你……”
“此次護道不利，我認罰。”
武仲廣看了一眼女修，甕聲開口。
這個護道者說起來當的是真沒有意思，也就剛開始那些年還行，等‘裴天瀾’進階煉虛中期後，就逐漸能和他交手不敗了。
本來按照這個趨勢，等‘裴天瀾’晉升煉虛後期後，他這個護道者估計就要失業了，可沒想到突發如此情況。
“你……”
柳絳柳眉一皺，似對武仲廣的回應很不滿意。
“諸位長老，天瀾對於發生的事情三緘其口，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我覺得還是不要刨根問底了，當務之急是調集資源，讓天瀾恢複傷勢。”
“以天瀾的境界又服用了懸命秘丹，戰力增幅之後就算是咱們怕也不是對手，武長老也親自去查探了現場，察覺到了殘留下來的合道氣息，這十有八九是有人想要扼殺我宗的合道種子。”
“這事不能這麼算了，當我鈞天閣好欺負嗎？”
大殿內的長老們，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將話題轉移到了要找回場子上麵來。
大長老看向了宗門首席丹師赤鴣，“天瀾的傷勢如何，能恢複到何種狀態。”
“服用了懸命秘丹根基受損，需要懸天靈液，幸好天瀾參悟了血道和生機規則，若是資源充足的話，還是有很大希望恢複的。”
“有幾成概率。”
對於赤鴣的話，大長老有些不滿意。
“八成，這需要調集大批靈藥才行。”
這一刻，大殿內長老的話語都落了下來。
能坐在這座大殿內商議宗門事務的，誰的背後都有一大票勢力，一旦調集大批量的資源交給裴天瀾，那麼他們身後的小團體必然受到影響。
更不要說，宗門是有兩位合道種子的。
“赤鴣長老，八成概率，你沒有誇大吧。”
武仲廣眯著眼睛瞧了一眼開口的人。
宗門內部家族雲家，此族勢力頗大，執事、長老占據了十幾個位置，最強就是麵前這個即將進階煉虛圓滿的內山長老雲山，往日裡多和玄曜靠攏。
赤鴣直接閉上了眼睛，鳥也不鳥開口詢問的雲山，宗門首席丹師，地位超然，說不鳥你就不鳥伱。
“大長老，從天瀾入宗以來，宗門大力培養，我們也不是舍不得資源，主要是要看到希望，不然的話大批資源投入進去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會影響宗門其他弟子。”
“還有天瀾回來之後，就對發生的事情緘口不言，咱們根本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怕宗門知道他的什麼秘密不成？”
“閉嘴吧你，沒有天瀾，靈木仙宮怎麼會放寬靈物的限製，在座的某人目前用的靈物，可就有從靈木仙宮購置的，不要端著碗吃飯，放下碗就罵娘。”
突如其來的罵聲，突然讓在場的修士回神過來。
對啊，裴天瀾和拜入靈木仙宮的雲霄轉世修士有關係，也是借著這個東風，宗門才能從靈木仙宮購買到了一批以前無法購買的靈物。
大長老揉了揉腦殼，坊市中的地攤都會吵架動手，何況堂堂鈞天閣內部紛亂的派係，彆以為這些內山長老一個個仙風道骨，實際上心中都在衡量利益。
“行了，現在決議，同意調集資源為天瀾治療傷勢的表態。”
片刻後，大殿內的三十三位內山長老紛紛表態同意。
武仲廣眸光掃過在場的長老，神色波瀾不驚。
天瀾的傷勢若是能恢複過來，自然還會是和和睦睦的場景，若不能安穩的恢複過來，用不了百年，怕是還要有波瀾。
……
雲霄湖。
湖心島。
大長老田殷山掠空而來，走入了大殿之中。
“大長老。”
‘裴天瀾’從療傷中轉醒。
“裴師侄，老夫再來詢問一遍，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田殷山看著‘裴天瀾’，從‘裴天瀾’回來之後，他已經詢問了不下三次，可每一次都沒有問出什麼來。
裴師侄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裴天瀾’麵露難色，沉吟連連，最後長歎一聲。
“合道外劫。”
聞聲，田殷山揮手間將大殿的靈禁打開，雪白色胡須顫抖，連氣息都抖了起來。
“怎麼可能！”
“你才煉虛中期啊！”
“我參悟五行陰陽通玄，觸及了……”
說道這裡，‘裴天瀾’歎息一聲，隨即不在多言。
卻看到田殷山雙手不斷的拍打，在大殿中來來回回走動，“九九天劫之姿，我鈞天閣大興……”
抖了一陣後，田殷山也從驚動中轉醒了過來，歎息一聲。
“裴師侄，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該瞞著宗門，我宗雖說實力不足，可……”
難怪鬥法現場會有合道氣息殘留。
難怪鈞天匙印記會破碎。
難怪裴師侄歸來後三緘其口，不言語到底發生了什麼。
鈞天境大小貓狗三兩隻，合道外劫指定是來自昊天境，多半還是昊天境強大的合道聖地。
麵對昊天境的勢力，鈞天閣根本無法抵抗。
至純弟子啊！
這是怕給宗門帶來災禍，所以才想要將此事壓下去。
不愧是能帶領一界舉界飛升的修士，大氣魄，能擔事。
至純弟子，鈞天之幸。
“等閣主回來，我定要第一時間稟告閣主，一定要稟告閣主。”
“大長老，此事還是讓他過去吧，我的傷勢太重，怕是難以為繼，日後就算是恢複怕也無法進階合道。”
‘裴天瀾’繼續矯情開口，扮演著一副為宗門著想的樣子。
要做就做宗門的小乖乖，萬相山已經有了至純弟子了，鈞天閣也要。
“說什麼話，長老會已經通過了決議，你療傷所需要的藥草宗門會全力收集。”
田殷山重重開口，“說起來，這也是你自己的原因，若沒有你和靈木仙宮交好，還真會有幾個長老跳出來反對。”
“不過，從現在開始這些都不是問題了。”
“對了，此事沒有其他人知道吧，我翻看查探的信息看到，之前你離開鈞天城的時候可以帶走了一個客卿丹師。”
“大長老是第一個知曉的，那個丹師煉製特殊種類靈丹手藝不錯，離開鈞天城後我就讓其前往了藥靈之地收集一些靈藥，此修現在應該在扶光宗地界吧。”
“那就好。”
田殷山點了點頭，“裴師侄你安心療傷便是，可惜我宗合道靈寶是五行屬性，若是生機屬性便可以輔助你療傷了。”
離開大殿後，田殷山長長舒出一口氣。
“煉虛中期就引來了合道外劫，這是窺探到了規則印記了。”
他之所以能做上鈞天閣的大長老之位，一來是他的實力，二來就是他獨身一人，從無和宗門內其他派係過多牽扯。
作為宗門大長老，何嘗不想宗門進一步發展。
不要看在鈞天境鈞天閣是第一勢力，可在昊天境的同道眼中，鈞天閣就是一個守門犬而已。
小規則合道，沒有自己的規則印記，升階無望。
倘若宗門在昊天境內，宗內修士必然會有更多數量的修士引動合道天劫，渡不渡的過去另說，有數量足夠多的修士敢於挑戰合道天劫，大浪淘沙之下，終究會讓宗門誕生新的合道。
當天，宗門第一批療傷靈丹就送到了雲霄湖，田殷山更是給武仲廣悄悄下令，守護在雲霄湖外，不要讓人打擾到裴師侄的療傷。
……
在確定裴天瀾被接回宗門後，沈煉就一路跑到了扶光宗的地盤，在各個城池間晃動，購買了一批不同屬性的靈藥。
做好這些後，才重新朝著鈞天城趕回去。
一回到鈞天城，就進入了鈞天閣求見‘裴天瀾’，卻被武仲廣攔了下來。
“裴師侄在閉關修行，等到閉關結束會通知你。”
雲霄湖外，武仲廣淡淡開口。
“等等。”
正當沈煉準備離開的時候，武仲廣接到了一道傳音，接著開口說道：“裴師侄說了，鈞天城外的那座丹殿彆府你可以繼續使用，安心將吩咐你的那些特殊靈丹煉製出來。”
“是，定儘心煉製。”
沈煉朝著湖心島的方向拱手，先去丹殿轉了一下求見了赤龍長老，隨後離開了鈞天閣，返回到了城外的丹殿彆府。
“姬道友，你回來了。”
許誌金看到沈煉歸來，從彆府中迎了出來。
“許道友，你一直都在這座彆府？”
沈煉驚訝了一下。
“對，我已經將在彆府值守的任務接滿了，接下來數百年都要和姬道友比鄰了。”
“那感情好，我剛得到了裴道友的吩咐，要在這裡給其煉製一些靈丹。”
寒暄了兩句後，沈煉進入了丹房。
‘裴天瀾’受傷的消息倒也傳出來了，畢竟回來的時候有不少弟子看到，不過傳的隻是受了一點傷，並沒有多大事情。
對外宣稱也是準備閉關突破煉虛後期。
顯然知道內情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
鈞天閣的這些內山長老，雖說派係林立，可也明白有些事情不能沒有把門的，在普通修士眼中他們實力強大，可在合道老祖麵前，他們經營的數萬年的勢力，隨手就能連根拔起。
這倒也保護了‘裴天瀾’，畢竟廢靈之地的消息早就已經傳遍了鈞天，大家都在傳聞是哪位合道修士在交手。
這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隻是鈞天閣丹殿的丹師姬無鹹。
開玩笑，一個燒火的能有多大戰力。
道友，合道那可是高高在上的老祖，萬萬扯不上關係的，莫要害我。
盤坐在丹房中，沈煉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次突破煉虛後期所造成的動蕩，實在是有些錯不及防，好在算是圓滿壓下了。
鈞天閣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