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中的思緒驟然被打斷,顧烈的臉色一下就難看起來。
不顧形象地衝著門口吼,“我不是說了不要來打擾我!”
中年男子富有穿透力的嗓音透過門傳到了門外人耳中,下屬被嚇得整個人抖了抖,擦了擦臉上不存在的冷汗。
悻悻地開口:“廳長,是顧小姐過來找您。”
“顧寧?”
顧烈皺了皺眉頭,本不想見她,礙於外人在場,語氣不甚友好地說了句,“進來。”
顧寧站在外麵,自然也聽見了父親不善的語氣,一腔上頭的熱血到了這兒,已經被澆滅得差不多了。
在停車場被許念初狠狠刺激了一下,她心中便全然被憤恨衝昏頭了。
孩童時期,乃至於現在,出了事,受了委屈,都是父親幫忙解決的。
顧寧在許念初那兒聽了那麼多的冷言冷語和嘲諷,沒有多想,心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跑到父親這兒,讓他為自己出一口惡氣,狠狠收拾那個賤人。
顧寧滿腦子都是停車場中兩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和許念初那句“失敗的人就沒有必要發表獲獎感言了”,幾乎是下意識的,讓司機將自己送到了顧烈身旁。
顧寧想:“肯定是許念初那個賤人在琛哥哥身邊吹枕邊風,讓他一步一步地討厭自己。要不然,憑自己做的事,怎麼可能會讓他這樣絕情地拋下我?”
顧寧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隻恨自己做事不夠乾淨,年輕時留下了太多了把柄,才會被逼到如今這個地步。
前往顧烈辦公室的路上,她坐在車內,不小心瞥見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被玻璃上自己臉上猙獰的憤怒給驚到了,於是匆匆移開眼,不敢再看。
顧寧恍惚地想,玻璃窗上這個麵容猙獰的女人不能是我吧。
我怎麼會露出這麼醜的表情呢?
這個像潑婦一樣歇斯底裡的女人怎麼可能是我?
顧寧小時候曾經在各種叔叔伯伯家做客時,碰到過不少不速之客。
這些女人麵容姣好,大多數她都能從她們眥目欲裂的可怖神情中看出幾分姿色,每每她們到來時,各位叔叔伯伯的家中總會被攪得一團亂。
其他坐在客廳裡看熱鬨的男人有時會用那種戲謔的眼神看著焦頭爛額的當事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地說:“兄弟,管不住女人,鬨笑話了啊。”
而作為小孩子,自然是不可以看到這些場麵的,顧寧每每被驅趕上樓,總會偷溜下來,在一個角落睜著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樓下的鬨劇。
往往會是女人披散著頭發,歇斯底裡地說:“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不圖錢,我不在乎你家裡已經擺著一位了,我隻想和你待在一起!”
一腔真心錯付,得到的隻是男人嫌惡的一句,“臭娘們,快滾!”
當時離開時她問過爸爸,叔叔不是有阿姨了嗎?怎麼還會和另一個阿姨待在一起?
當時爸爸是怎麼說的來著?
他說,“你不需要管那麼多,隻需要知道,以後千萬不能做被拋棄的那一個,屬於自己的,要牢牢把握在手心。”
“千萬不能像門外那些女人一樣,實在,太不體麵了。”
顧寧二十多年來,一直牢牢記得父親當時說這句話時的語氣,那些女人的模樣同樣牢牢印在自己腦海裡。
她很是認同父親的看法,確實是太不體麵了。
顧寧心想:“自己絕對不會成為那樣的女人,隻有男人對她前仆後繼的份,絕沒有她被人棄如敝履的時刻。”
可剛剛看到自己那張充滿了怨念的臉,她可悲地發現曾經的詛咒似乎成真了。
她好像變成了那個不體麵的女人。
顧寧心中原本翻騰著的憤怒,更加愈發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