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序扶額:“我不去。”
“去嘛去嘛,你看我身上這傷,碧空一換藥就扯掉血痂,疼死我了,這藥還就得你來換,咱住得近也方便。”
“我現在有錢,不會餓著你。”
“保證連被褥都給你買全新的。”
她喋喋不休地說著,顯然是被搬新家的喜悅衝昏了頭腦。
張知序哭笑不得地看著她,突然就起了些捉弄的念頭,俯身平視著她道:“好啊,我跟你回去。”
“真的?”她一喜。
他點頭:“你保證不會趕我走?”
“當然不會,咱倆誰跟誰啊,天塌下來我也不能趕你走。”她拍著胸脯保證。
使壞般勾起嘴角,他一字一句地道:“哪怕我拒婚了,也不趕我走?”
此話一出,屋子裡安靜了一瞬。
張知序早有預料,雙眸含笑地等著她的反應,料她會神色大變,然後巧舌如簧地往回找補讓他彆去了。
他都準備好了要笑話她。
然而麵前這人抬眼與他回視,臉上一絲意外也無。
“嗯。”她點頭,伸手輕輕握住他被打得青紫的手臂,“不趕。”
垂墜的柳條被風吹得乍起,映在窗戶紙上紛紛揚揚亂作一團。
張知序呆愣地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進她的眼裡。
明亮的眼眸笑得彎彎的,沒有算計欺瞞,沒有權衡利弊,隻有一望即見的簡單情緒。
好像……是在擔心他。
指尖蜷縮了一下,張知序有些狼狽地彆開頭:“你先前說了,我若拒婚,便是一樁禍事。”
“是呀,但你這不還沒拒麼,你已經在想辦法了,隻是因為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離開張家,免得連累他們。”陳寶香朝他腫起的手臂上吹了吹,“已經做得很好了,鳳卿。”
心口莫名緊皺,接著又像被溫水湧上來柔和地泡化開。
張知序眼睫顫動,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道:“那也不好去你那邊,我住客棧就是。”
“客棧那邊可以掛你的名,你人偷摸跟我走就成。”她放下他的袖口,“上京形勢亂,你在外頭也不安全,我那裡的藥也比外頭好,回去再給你塗點。”
說罷,不由分說地牽住他就往外走。
張知序被她帶了個踉蹌,垂眼看著她發髻上翹起的兩根發梢,沒有再反抗。
他覺得自己好像窺見了一絲天穹破處的光亮。
理智如陳寶香,趨利避害如陳寶香,怎麼也會做出完全不利於自己的決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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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院子還沒收拾妥當,四處都堆疊著箱籠。
張知序坐在橫七豎八的箱籠中間,看著旁邊這人四處翻找藥膏,找到一瓶東西拿在耳邊搖,鼻尖直皺:“消腫的藥我怎麼用了這麼多,來來來,伸手。”
“不是沒了?”他困惑地伸出手臂。
“無妨。”陳寶香藥瓶裡兌了點水,晃了晃,便倒出來給他抹上,“還剩一點。”
張知序:“……”藥膏兌水,那還能用嗎。
他試圖阻止:“這藥也不是非塗不可。”
“說什麼呢,你這麼怕痛的人,不用藥晚上會睡不著。”她塗完手臂,放下他的衣袖,又企圖扯他的衣襟。
張知序飛快捏住她的手,眉梢微動:“怕痛的人不是你麼?咱倆在一塊兒的時候,你的痛感比我的明顯多了。”
陳寶香不由地“嘁”了一聲:“你見哪個經常受傷的人還怕疼的?那是你的痛感,我可不會因為生縫傷口就疼暈過去。”
張知序:“……”
原來怕痛的人是他嗎。
“委屈你住這裡了,沒有金絲繡帳,這床還有點搖搖晃晃的。”陳寶香搬走兩個箱籠,打量了一下這間房,“等明日我招待完徐大人他們,便去東市給你買一架新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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