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碧空說,你今日去陽林村了。”她笑,“還帶了兩大車的羊腿。”
張知序僵硬地嗯了一聲。
“想去做好事,結果被哄搶,有人當場打起來,受了傷還找你訛錢、罵你不安好心,是不是?”她拍了拍他的背。
他有些狼狽地彆開頭:“是我考慮得不周全。”
原是想著陽林村的人生活艱難,想買些肉給他們打牙祭,沒想到場麵會越來越不受控製。
陳寶香抱著他左搖右晃,笑著歎息:“你以為當初我派肉羹的時候,為何非要收五文錢?”
“那點錢壓根回不了什麼血,但我收了錢,就不是在做好事。不是做好事,便不會背上枷鎖。”
世人對“好人”太過苛責了,一旦有了這樣的名聲,就會被人從各個方麵諸多要求刁難,稍有不對,那些人就會群起而攻之,說看吧,他其實心眼可壞了。
相反,做壞人就輕鬆多了,哪怕殺人放火盤剝壓榨,隻要不經意地做出一件好事來,就會被認為其實很善良。
“你沒做錯,錯的是他們。但世道如此,想達成目的也可以換個方式。”她仰起臉來看他,“下回我陪你去可好?”
張知序垂眼看向她,好半晌才啞著聲音開口:“去陽林村路上的那座橋被衝垮了,路更加難走,你彆去了。”
她詫異挑眉:“不是吧,鞋不沾泥的張二公子都走得的路,我倒走不得了?”
他微惱地瞪她一眼。
陳寶香失笑,拉著他在桌邊坐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到底還是掏出了新買的藥:“看看手上的傷。”
張知序有些不情願:“讓寧肅來吧。”
“比起我,你更喜歡他?”
“……”又說這種話。
他僵硬地捋起一點袖口,再用指節按住邊緣。
陳寶香看他一眼,覺得不太對勁,自顧自地上頭一扯。
長袖翻開,他手上的舊傷倒是消腫了,可怎麼又多了些紅紅紫紫的痕跡,還有兩三道血口子。
“去的地方太多,不知道沾了什麼,就起了些疹子。”他勉強將袖口拉下去,“不是多嚴重。”
陳寶香板著臉,一把掀開他的手,重新給他上藥,嘴角抿得緊緊的,沒說半個字,但情緒顯然是不太好了。
莫名有點心虛,張知序無措地看向寧肅。
寧肅摸了摸鼻尖,乾笑:“那什麼,我交代交代吧。”
“造業司釀造署那群人不乾好事,屢屢欺壓農戶,主子便想著重擬官員約束條例,以求公平。”
“條例也不能憑空被擬出來,得多走多看,主子這才總是往各個村子裡跑。”
跑得多了,他那嬌氣的身子,當然會有各種磕碰不適。
寧肅努力辯解,“他也沒有要瞞著您的意思,實在是最近太忙,您二位都好幾日沒說話了。”
陳寶香嗯了一聲。
她給他塗了藥膏,又讓人打了水來讓他洗漱。
張知序將臉捂在帕子裡,偷偷瞥她。
好像還是沒有消氣,但那氣似乎也不是衝他。
她攥著藥瓶盯著窗外,嘴裡好像罵了兩句什麼,牙關惡狠狠地咬著,有點凶,也有點可愛。
多看了兩眼,他放下帕子輕咳一聲:“時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我明日去蹭你的早飯。”
陳寶香懶洋洋地往椅子裡一靠:“外頭太黑了,不想走。”
張知序呆住。
這什麼意思?
“旁邊的小榻分給我就成。”她打了個嗬欠,“湊合湊合吧。”
這簡直是於禮不合,他倆這沒名沒分的,怎麼還能住一個屋。
張知序下意識地看向寧肅,後者兩眼一閉,扭頭就走,還順路關上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