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覺得是好事,你難道就一輩子不成婚?”
“多一道契約書而已,與現在又有什麼分彆。”
“分彆大了去了,成婚這麼大的事,你……”
“什麼大事,普通的紅色禮盒罷了。隻要寶物好,外頭的禮盒就不重要。”
“什麼禮盒!婚事怎麼能是禮盒,婚事該是寶物!”
“她自己才是寶物。”張知序不悅地看著自己的朋友,“彆本末倒置。”
尹逢時:“……”
小時候還能好好玩耍,長大了怎麼突然就說不到一塊去了呢。
張知序其實一開始也想不通,陳寶香看起來很喜歡他,為何不願意跟他成婚呢。
但後來他就想明白了,每個人經曆不同,姻緣二字,尹逢時也許看見的是紅袖添香舉案齊眉,但陳寶香看見的隻有熬不過去的冬天和滿床的血。
她不會想成婚,旁人很難理解,他得理解她。
擺擺手,張知序問:“謝蘭亭呢?方才還在。”
“他就更彆提了。”尹逢時唏噓,“最近身邊多了個人,是酒也不出來喝,曲也不出來聽了,我昨兒說想看看那女人長什麼模樣,好家夥,他直接將我趕出來了。”
還有這種事?
張知序挑眉:“從良了?”
“誰知道呢,我總覺得那女子不是什麼好人,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連大理寺都偷摸帶她進。”
謝蘭亭這人一向不著調,乾出什麼事都是情理之中。
“好歹還來觀了禮,就且饒過他。”他不甚在意地擺手,將尹逢時往外推,“你去替我應付外麵那桌。”
今日來的人太多,趁機四處攀談的人也太多,張知序是疲於招待了,得空就躲去廂房聽陳寶香和銀月聊天。
等更深燈起,賓客散儘,張元初看著送出門來的張知序,還是拉不下臉來說什麼和緩的話,隻照舊教訓:“你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官邸,也該行事更穩重,更識大體些。”
張知序微微皺眉,還沒應聲,就見陳寶香從旁邊跨出來,笑吟吟地道:“前頭路黑,我送張大人和宮夫人一程吧。”
張元初一愣,想說這不合規矩。
結果陳寶香一點反抗的機會也沒給他們,強行扶著二位,還並著一些張家的長輩,兀自都往外送。
那幾個叔伯還想再囉嗦幾句都回不了頭。
尹逢時打著酒嗝將手搭上張知序的肩:“你家這陳大人,護起短來也真是厲害,怨不得你死心塌地的。”
張知序嫌棄地拂開他的手:“羨慕?”
“……你這些話到底打哪兒學的,從前可從來不這麼說。”搓了搓胳膊,尹逢時撇嘴,“早晚把你和謝蘭亭都抓起來,好好洗洗這糖漿腦子。”
張知序負手而立,笑得開懷。
陳寶香才不會讓他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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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冬至,上京裡的炭價居高不下,饒是已經當了侯尊的陳寶香,看著集市上的價牌也直皺眉。
“這炭金子做的?五兩一兜?”
手下人來解釋:“礦山那邊路斷了,難以供給,上京裡就隻有些私家炭,價格自然水漲船高。”
“那這米麵糧油呢,怎麼也都翻了番?”
“回大人,今年收成不太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陳寶香直撓頭。
陛下自登基起就在與領邦進行貿易,炭和米糧一直在大量湧入大盛,朝堂上的官們都說百姓的日子越過越好了,結果怎麼的,連她的俸祿在這個集市裡都買不了多少東西了?
想了想,陳寶香脫了官服,帶著碧空裹了破棉衣就往熟悉的乞丐巷裡走。
李秉聖是個說到做到的帝王,登基幾個月,上京裡的書院多了二十幾處,女官也有三十餘人入職三省,更是大修廣廈坊,讓一直在地渠裡生活的人都有了盼頭。
但很多事都不是短時間內能完全改過來的,比如私權的傾軋,再比如盛律的大修。
於是對於最底層的百姓來說,他們日子依舊沒有什麼大變化,該吃不飽還是吃不飽,該沒活兒乾還是沒活兒乾。
她那麼久的拚死拚活,似乎隻是簡單的讓皇位上坐著的人換了一個。
陳寶香頂著四周連綿不斷的抱怨聲,用泥灰抹了臉就縮坐進乞丐堆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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