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香眨了眨眼。
她問:“寧肅花了多少銀子買的這兩個位置?”
“買?”
“這兩個活兒簡單輕鬆,不用賣力氣,還能擔著個聽用小吏的名頭,受朝廷貼補。”陳寶香唏噓,“放去黑市,起碼值個十萬錢。”
張知序愕然。
這麼不起眼的職務,都算不上正經官吏,居然也能賣錢?還賣這麼高的價錢。
怎麼賣出來的?
他沉了臉快步走進鹽坊,找到了寧肅說的接頭人。
“張三陳六是吧。”許錄事打量他倆,從頭掃到腳,然後撇了撇嘴,“進去吧,醜話說在前頭,活乾不好我可是要換人的,錢也不退。”
還真是買的。
張知序輕吸一口氣,跟著他去適應了一下周遭環境,便站在指定的地方開始觀察。
陳寶香倒是自在,到了煮鹽坊裡就開始嗑瓜子。
旁邊的監工看得一愣一愣的:“這人做什麼?”
“托著關係來的,看這模樣關係挺硬,彆惹她,先看看。”
比起彆的監工,陳寶香顯然對製鹽一無所知,看見他們往鍋裡加豆漿都新奇地哇出了聲,還拉著人問:“這樣一鍋煮出來能有多少鹽啊?”
同僚神色複雜,搭理她吧,顯得很蠢,不搭理她吧,看她這模樣還真像是有靠山的,不好得罪。
於是就還是硬著頭皮道:“一鍋約莫兩石。”
“天哪,這麼多。”她吐了瓜子皮就開始掰手指,“上京裡一鬥鹽是兩百文,那這一鍋就是四千文,這裡有這麼多口鍋……好家夥,咱們的月錢不得分到個百八十兩的?”
同僚都聽笑了:“你想得挺美,就咱們這樣的監工,一個月二兩頂了天了。”
“怎麼會。”她滿臉不解,“這營生多賺啊,底下的人不也該按例分俸麼。”
“鹽價高是上頭賺,跟咱們有什麼關係。”同僚直搖頭,“這鹽從采鹵水到製成進罐,再加上鹽稅,成本也不過一鬥八文,餘下的價是怎麼來的,你仔細想想?”
陳寶香無辜眨眼:“我哪想得明白,家裡人隻讓我來混日子,什麼都沒教呀。”
同僚一臉了然,也不多說,隻高深莫測地讓她多看多學。
陳寶香很是自然地就在鹽坊裡外都轉了一圈。
沒有任何坍塌,也沒有彆的禍事阻礙,整個鹽井鹽坊都在正常出鹽。
上京不是產鹽重地,蜀州那邊產井鹽更多,就算上京的鹽井出了問題,鹽運也會及時從彆地補給才是。
問題不在於鹽井。
那問題出在哪裡呢?
傍晚,陳寶香和張知序一起下了工。
原本的打算是隻趁著休沐來一次,了解了解情況即可,但日落餘暉之下,張知序垂著眼開了口:“我可能還會多來一段時日。”
陳寶香扭頭看他。
這人顯然又是看見了許多以前不曾見過的事,眼裡的憤怒被理智壓著也頻頻漫溢,不過憤怒之餘又有些迷茫,似乎還需要更多的佐證。
“好呀。”她笑,“你隻管來,我與你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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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知序辦起事來很是仔細,來回查證,細細編寫,陳寶香半個月不到就摸清了的來龍去脈,他硬生生整理了一月有餘。
但一個月之後,李秉聖的桌上有了一本極厚的奏折。
“誰把牆磚鏟這兒來了?”她納悶。
花令音差點笑出聲,把所有悲傷的事都想了一遍才控製住了神情,正經拱手:“刑部張大人敬呈。”
“朕就知道是他,除了他也沒誰能乾得出這種事,每回都寫這麼多,字好看也不是這麼使的,朕眼睛都花了。”李秉聖一邊罵一邊打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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