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聖賢,李秉聖能讓大盛重新恢複到朝中男女官員對半的局麵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要她直麵自己父皇龍位之下的晦暗,還要她親自去糾正,到底是有違人性。
拍拍自己的心口,陳寶香睡了一覺,第二日起來與趙懷珠練槍,練到下午再按時進宮。
“陳大人。”吏部那幾個人依舊一看見她就陰陽怪氣,“真是好久不見呐,瞧著怎麼瘦了。”
陳寶香皮笑肉不笑:“油水撈得足的人才長肉,我瞧幾位大人倒是豐腴了不少。”
“休得血口噴人!”
“瞧瞧,好端端說兩句話,怎麼又扯著嗓子吼。”她嘖嘖搖頭,“這世道又不是誰聲音大誰就占理。”
“你!”官員深吸一口氣壓住火,冷笑,“我倒要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滿朝文武都知道陳寶香失了寵,不再能隨時麵聖,連問安的折子都遞不進禦書房。
說話分量小了,這個人自然就不再能成為威脅,等陛下完全想不起她的時候,那她死在哪兒都不會再有人注意。
禦書房的門開了,花令音出來道:“陳將軍請。”
其餘官員紛紛散開,陳寶香深吸一口氣,仍舊如往常一樣沒心沒肺地笑著跨進禦書房。
李秉聖似乎有些累了,正斜倚在龍椅上閉目養神,整個殿裡都靜悄悄的,宮人連喘氣都不敢大聲。
結果陳寶香走上前,哐地一聲就跪了下去。
“卑職參見陛下!”
旁邊的宮人嚇了一個激靈,連連朝她擺手,但顯然已經來不及。
龍椅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眼尾有血絲未散。
她道:“陳寶香,你是真不怕死。”
“人都是要死的嘛,說是有的人死了比鴻毛輕,有的人會死得比泰山還重。”她咧嘴笑道,“卑職若是死在一聲問安裡,肯定能青史留名。”
李秉聖看了旁邊一眼,宮人立馬都退了出去。
大門緩緩合攏,隔絕外頭聲息。
她這才扶著花令音的手坐直,沒好氣地罵:“什麼死在問安聲裡,像朕這樣的帝王,要殺你當然會給你扣個貪汙的罪名,拖出去名正言順地殺。”
陳寶香愣住。
她以為陛下不會再主動提起這件事了。
李秉聖不光要提,她還提個不停:“你上次提的葉天霜,朕都查了,她若不是一意孤行損害了太多人的利益,也不至於被那麼多人落井下石。”
“身在泥沼之中卻妄想洗淨泥沼,那當然隻會淹死自己。”
“顧家當年還隻是四大世家裡最末的那個,就這她都沒能應付,難道全是先帝的過失?”
“她寫的關於科考改製的折子朕看過了,寫得很好!”
陳寶香硬著頭皮頂著聖怒,原以為要一直罵呢,但聽到最後一句,她“嗯?”了一聲。
愕然抬眼:“寫得好您怎麼也生氣?”
“就是因為寫得好才更生氣。”李秉聖怒不可遏,“三十七年了,但凡她能換個溫和的方式,科舉之製也不至於到今日都沒有改成。”
凡事都講究方式方法,張知序和陳寶香雖然也總得罪人,但前者有家族撐腰,後者有她撐腰,才不像葉霜天,分明已經被先帝猜忌,卻還敢橫衝直撞。
李秉聖氣得翻得桌上的卷宗嘩啦啦直響。
陳寶香以為她要借著這怒氣給自己來一掌,但眨眼等了半晌,卻見陛下走過來,板著臉將一頁紙放在了她手裡。
她一臉茫然地看了看那張紙,又看了看花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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