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卻讓甘采兒心情瞬間低落。蘭亭舟確實是替他夫人掙到了誥命,隻是那個夫人不是她。
“走吧,我們繼續上山。”
甘采兒沒了打鬨的心思,站起身來,悶頭往山上去。
沒走出多久,忽地,一道疏懶閒散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
“小姐,你的花掉了。”
甘采兒心一悸,腳下一軟,差點摔倒。她驀地扭頭,倉皇回首。
“小姐,你的花掉了。”
男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甘采兒臉色一白。
同樣的話,忽地從她憶記最深處竄出,在耳內轟然作響。她的心狠狠一悸,驀地回首,近乎是滿目倉惶地看向身後。
一張陌生而年輕的麵孔,映入她眼簾。
甘采兒拎起的心,突地一鬆,歸了原位,一直憋著的那口氣,終於緩緩吐出來。
她回過神來。
現在是景和四年,她才十六,她還在旦州府,怎麼可能遇上那混賬!
“可是在下驚擾到小姐了?”
年輕男子見甘采兒臉色從驚亂到怔忡,一直愣愣地看著自己,不由放柔了聲音。
他真沒想到,看似活潑嬉鬨的女子,一遇外男竟會受到驚嚇,如此膽小。
甘采兒緩了口氣,這才看清男子手中正拿著一支紅色的絨花。
她今日穿了一件石榴紅繡金線的羅裙。隻要一走動,裙擺上的金絲便會在陽光下影影綽綽地閃爍,熠熠生輝,顯出十分華貴。
為襯這條羅裙,她特地戴了支純金的鳳簪,還在鳳簪旁配了一朵紅色的絨花,既和身上的衣裙呼應,也與滿山的紅葉相映襯。
而此時,年輕男子手中拿著的,正是她頭上的紅色絨花。
想來是剛才插野山菊時,頭上發髻鬆動了,讓絨花掉地上了。
見自家小姐神色不對,小紅一步跨上前,將甘采兒擋在身後。
“多謝公子。”小紅上前行禮,然後拿回了絨花。
“阿采,你怎麼了?”朱小筱也擔憂。
“可能剛才跑太快,有些頭昏。”甘采兒輕聲道。
“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嗯。”甘采兒點頭。
此刻她心緒極亂,確實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小姐,你的花掉了。”
這句話是前一世她第一次遇見孟煜時,他說過的話。
甘采兒沒想到,隔了十幾年,又隔了一世,自己竟還記得,甚至還會因此慌了神。
那是哪一年呢?
甘采兒垂下眼瞼,想了想。好像是她到京都的第五年?
那一年,蘭亭舟升任了翰林院的侍講學士,成為京都最炙手可熱的新貴。
其實,從蘭亭舟三元及第,成新科狀元之日起,他的“熱”就從沒降下去過。不僅是朝中各位大臣朝他拋來橄欖枝,就連景和帝對他也青睞有加。
所以,哪怕人儘皆知蘭亭舟早有妻室,也有無數女子如飛蛾撲火一般朝他撲來。世人都說,蘭亭舟娶了她猶如同牛嚼牡丹。
蘭亭舟是牡丹,她是牛。
甘采兒初見孟煜,是在上官府中的柴房外。
當時,她正從扒著牆頭往下出溜,落地時腳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暗道了聲晦氣,正拍著屁股站起身來,就聽身後傳來一道懶洋洋的,飽含笑意的聲音。
“小姐,你的花掉了。”
甘采兒回頭一看,隻見身後大樹旁,正斜倚著一年輕男子。
他身著一襲紫色錦袍,其上以金絲銀線繡滿祥雲鳥獸,腰間束一條皮質腰帶,正中央鑲嵌著一顆碩大明珠。
明珠邊上還墜著一枚玉佩,玉質細膩浸潤,形狀古樸。腳上蹬著玄色的鹿皮靴,靴麵也用金銀線繡著繁複的花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