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難想象,一個人要樂天派到什麼程度,才能在遭遇了這麼重大的事故之後還保持著如此樂觀積極的態度。
這一周來,莊晏合沒聽薑愈白抱怨哭訴過一句,雖然有無意識遮掩臉部疤痕的動作,但也確實沒見她因此自卑。
這真的是那個性情嬌蠻又自我為中心的大小姐嗎?
莊晏合不是沒考慮過薑愈白是在假裝開朗,就連遊慧敏和薑先濤都害怕這個女兒哪天裝不下去了會想不開自尋短見。
她相信,遊慧敏在聽到薑愈白想要解除婚約時心裡肯定和自己一個想法——薑愈白不會是在安排後事吧?
可是經過剛才那兩件事,她確定自己想錯了。
與其說薑愈白在安排後事,不如說更像是重獲新生後火急火燎地與過去做切割。
想到這裡,莊晏合的眉心不禁皺了一下。
難道薑愈白想和她解除婚約,也是為了做某種切割嗎?
“那個晏合,”就在莊晏合凝神思考之際,薑愈白抬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她,“醫生要幫我做檢查了,你……”
薑愈白的瞳仁很淡,帶了點兒灰色,據說是因為祖上有幾國混血,到她這代又顯現了出來。
一般情況下這種瞳色並不怎麼明顯,隻有當她迎著陽光或者燈光時,這份淺灰才特彆顯眼。
恰好薑愈白這段時間都隻能躺在床上,所以她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對方用一雙乾淨、無辜又可憐的眼睛看自己。
“嗯?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不、不是啦,”薑愈白拉緊了被子,“你剛剛……不是要走了嗎?”
莊晏合笑了一下:“確實,那我就先走了。”
薑愈白真的喜歡她嗎?
為什麼喜歡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有多喜歡?
其實比起探究自己不知道的答案,莊晏合向來更喜歡讓人在自己框定的範圍裡解題。
她明明已經想好要怎麼讓薑愈白喜歡上自己了,現在卻有種沒有用武之地的感覺。
她素來理性,最擅長計算得失,感情這種問題在她這裡從來就不存在。
從答應這門婚事起,她就沒考慮過自己的喜好——薑愈白臉好這點隻能算是意外收獲——所以她既不在乎薑愈白毀容殘疾,更不在乎她吃喝玩樂腦袋空空。
隻要薑愈白喜歡她,願意聽她的話,一切都好說。
那現在呢?
“晏合,我送送你。”
莊晏合沒有推拒,她知道遊慧敏有話想和自己說。
“謝謝阿姨。”
兩人不疾不徐地走出病房,直到坐電梯下了樓,遊慧敏才終於開口道:“對不起晏合,沒想到采采身邊竟然潛伏著這種居心叵測的人,很抱歉讓你聽到了那些流言蜚語。”
“沒關係的阿姨,我從來沒相信過這些謠傳。”
她知道遊慧敏聽到了,那個盥洗室的隔音可沒那麼好。
遊慧敏看著她,眼中儘顯滿意與欣賞:“都說近朱者赤,采采能喜歡上你是她的福氣。她醒來後的變化本來讓我和她爸爸很擔心,但現在我們知道她不是在自暴自棄,而是真的想要變好,這一定都是因為有你陪伴在她的身邊。”
莊晏合神情未變,謙虛道:“是愈白原本就堅韌樂觀,我沒做什麼。”
這是她的真心話,事實上她除了每天陪護以外真的什麼都沒做,兩人甚至都不怎麼說話,因為薑愈白有時候看起來有點怕她。
但她也知道,遊慧敏這時候給她戴高帽是有彆的目的。
遊慧敏笑了一下:“但采采真的、真的很喜歡你,這點我這個當媽媽的可以向你保證。”
她說著歎了口氣:“采采是個早產兒,小時候身體非常弱,所以我和她爸爸確實有些過分溺愛她,導致她的性格不太健全。”
莊晏合默默地聽著,沒有說話。
“但她本性善良,你也看到了,如今她成長了很多,也算是因禍得福吧。就是她的腿……”
“阿姨你放心,我不會解除婚約的,”莊晏合知道遊慧敏想說什麼,“就算愈白的腿真的無法恢複,我也不會反悔。”
她並不是沒考慮過解除婚約這件事,倒不是因為薑愈白可能殘疾,而是擔心這個本就心性不健全的大小姐在意識到自己的窘境後會更加扭曲。
比起殘疾人,她更討厭伺候精神病人,但現在看來這些擔憂都是多餘的。
確定薑愈白是個樂觀到異常的“普通”女孩後她就完全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當初答應提親是她思考規劃了一生後做出的決定,並不想那麼草率地更改。
而且她真的很想弄清,薑愈白為什麼會性情大變,又究竟有多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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