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卜拉欣沒有說話,眼神裡卻滿是懷疑。
“這種眼神看我?你狗日的還不信?
你也不去打聽打聽,縣公在長安這些年,我們這群苦哈哈哪個不感激他的善舉,煤石、水泥、修理水渠、整理東西兩市,多少人因為他過上了好日子。”
“我是你們口中的異族人。”
肖五爺點了點頭:“是,你何止是我們口中的異族人,你本身就是異族人,你之所以不是唐人,就是因為你總是有這種怪念頭。
這長安是我們唐人一磚一瓦建起來的,你要是一來就是唐人,你讓我們這些人怎麼活,平心而論,你覺得公平嗎?”
易卜拉欣依舊沒說話,但眼神卻是柔和了很多。
但他不願意跟坊長這樣的“吸血鬼”多說。
邁開雙腿,就在他準備快步離開的時候,那令人討厭的坊長又開口說道:“這次是你成為唐人,是你能夠和花娘過日子的唯一機會。”
見易卜拉欣突然停住腳步,肖五爺笑道:“也是最好的機會!”
易卜拉欣轉過頭憤怒道:“宜壽縣公是惡魔,在定襄城殺了我很多族人,我是不會願意帶著我的族人跟著他去泉州。
我是不會願意供他驅使,我隻想好好憑借著我的雙手活著,而不是靠他活著!”
易卜拉欣喘著氣:“這次去泉州,他就是讓我們這群人去送死的,我們已經在你們唐人的安排下搖尾乞憐。
到現在連我們活著的這點希望你們唐人也要拿走麼?坊長,你們都不願去的地方,你覺得我去泉州還能活著回來麼?”
肖五爺獰笑著走上去,一拳重重的打在易卜拉欣的鼻梁上,頓時鮮血橫流。
易卜拉欣把拳頭捏的緊緊的,他比肖五爺高出一個頭,他很確信,自己隻要一拳,一拳就能打死這虛偽到極點的坊長的狗命。
可是他不敢。
在任何唐人的麵前,哪怕是唐人的乞丐,他們麵對異族人都會有拚死的決心。
而異族人在唐人麵前,就像是一隻隻待宰殺的羔羊一樣,大唐律法,隻會憐惜大唐百姓。
肖五爺嗤笑著拍了拍手:“是嗎,那我就砍掉你的手,我不但砍掉你的手,我還要把花娘趕出我們政道坊。
這是長安最乾淨的坊市,這裡馬上就會開設酒廠,容不得汙穢,今日的大逆不道之言我本該殺了你。”
肖五爺搖頭惋惜道:“算了吧,今後政道坊不歡迎你,你去彆的坊市找房子住吧。
但是,有一句話我還是要說。
這次泉州之行真的就是你翻身的最好的機會,不信拉倒,反正都是一條命,不拚一把,你又怎麼知道結果如何呢?”
易卜拉欣聞言一下僵住了。
肖五爺走了,那扇門開了,花娘快步走來,拿著手絹細細地幫著易卜拉欣擦拭著鼻血,易卜拉欣心裡很開心,笑道:
“你都聽到了?”
花娘點了點頭:“坊長吼那麼大聲,想不聽到都難!”
見越來越多的人走出家門,易卜拉欣忽然把花娘往屋子裡麵推,一邊推一邊著急道:
“你不該出來見我的,我是異族人,你不該出來見我的,彆人見了,你今後就做不了生意了,今後就沒法活了,快回去,快回去……”
花娘看著眼前的男人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大聲道:“你是不是傻啊,我都這樣了,不值得你這樣!”
易卜拉欣伸出手慌張的幫著花娘擦著眼淚,著急道: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我發過誓的,自那一碗米湯後我就發過誓,我一定要正兒八經的娶你,我一定要拉你出來,就跟你當時拉我一把一樣。”
花娘泣不成聲,忽然一把扯掉門鼻子上的小布花,狠狠的摔在地上。
踩碎小花,就代表著她自此不願在做這一行,那些尋歡客就不能再進這個門,花娘露出如釋重負的笑臉:
“好,我等你回來娶我!”
易卜拉欣憨憨地笑著,把懷裡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塞到花娘手裡,鄭重道:“我去泉州,我要跟著縣公去泉州,等我,一定要等我,我一定會活著回來。”
花娘點了點頭:“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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