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擦黑,由於海龜島的電路故障還未修複,帳篷裡隻點燃了一盞昏暗的煤油燈。
少女冷豔的臉龐隱匿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中,覆蓋上一層濃重的陰影,除了一張緊緊抿成直線的嘴,看不清她的任何表情。
但唐曉翼直覺商時雨是不是藏著什麼事情欲言又止,收斂了剛剛驚喜的表情,有些疑惑地問道“找我有什麼事嗎?”
商時雨點點頭,氣氛因她的沉默頓時有些凝滯。
見狀,洛基識趣地起身離開了帳篷,將空間單獨地留給兩人。
“坐吧。”唐曉翼指了指桌子邊上的一張椅子,心裡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商時雨現在的沉默有點太奇怪了,莫名其妙地讓他感覺到惶恐不安。
就好像五年前,她忽然間就不辭而彆的前夕。
當時他們才破了一個偏僻又神秘的小鎮中一樁離奇的大案子,每個人都興高采烈地圍著篝火載歌載舞。
隻有商時雨孤零零地坐在不遠處倒塌的枯樹上,仰頭望著漫天星宿,身影是那樣的孤獨寂寥,仿佛世界的熱鬨與喧囂都與她無關。
“小雨,你實話告訴我,是出什麼事了嗎?”
唐曉翼有些緊張地捏了捏手指,琥珀色清透明淨的瞳眸緊緊地盯著商時雨那張恍若冰雕雪砌的臉龐。
商時雨搖搖頭,終於開口了“過兩天,我送你和洛基回唐人街吧。”
聞言,唐曉翼眉頭猛然蹙起,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商時雨根本不打算帶著他們一起,雖然是不想他們以無辜之身蹚迦爾吉派的這趟渾水,但卻又一次不管不顧地把他丟下了。
一想到這裡,心口便密密地泛起刺痛,唐曉翼耐著性子沉聲追問“那你呢?”
“海龜島這邊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我還得繼續留在這裡。”
商時雨手指滴滴地敲打著桌子,一雙沉靜冰冷的墨瞳深深斂在陰影中明滅不定。
半晌,死一般的沉寂裡突兀地想起少年略帶諷刺的輕笑
“所以,你把我送走,然後繼續神龍見首不見尾,讓我提心吊膽地整日想你到底是死是活是嗎?”
“就像五年前那樣,一聲不吭走得乾乾脆脆的,留我們幾個跟瘋了似的滿世界找你……”
五年前的那場生離死彆慘烈至極,在二人心口都深深地撕開了一條巨大的傷痕,痛徹心扉與萬念俱灰的滋味太過苦澀,以至於他們誰都不願意再提起。
可一聽見商時雨又要像從前那樣說離開就離開,隻不過就是多了個通知的過程而已,唐曉翼便再也抑製不住那洶湧澎湃的情緒,眼眶逐漸泛起濕潤的紅色。
商時雨一早知道他會是這個反應,心下也是非常的不忍和難過,指甲幾乎嵌進了掌心的肉裡。
可她在泥淖之中身不由己,又怎能讓那個乾淨明朗的少年同她一起滾落汙泥,沾染上一身是非。
他是恣意灑脫的、來去自由的風,不該因為她而停滯不前,而她也不想再讓任何一個在乎的人再因她受傷。
尤其是失而複得的朋友。
“唐曉翼,我知道你心裡怨我。”
沉默半晌,商時雨聲音沉靜地開了口,同時抬起那雙墨玉般的瞳眸
“但是我沒有辦法,為了你的安全,我們還是分開比較好。”
唐曉翼不說話,隻是又緊了緊握著的拳頭。
商時雨接著道“我不知道事態發展到現在這種程度到底是好是壞。”
“隻要我活著一天,就必須和明派一起共同對抗暗派,以後會發生什麼危險,麵臨什麼樣困境,我通通都不知道。”
“所以我真的很害怕,害怕這些會不可避免地傷害到我身邊的人,尤其是你。”
說著,商時雨緩緩握住唐曉翼冰涼的手,柔軟的掌心蹭著他手背上凸起的骨節
“我不能再接受失去了,唐曉翼,如果你再有什麼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