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中午,我一個人在爸媽家煮麵條吃,陸老師來消息說今天算課時不用我自己登記,直接去找他會更省時。我心裡暗暗琢磨他肯定是有話要說。
果然,我一進單位屁股還沒坐熱,他就把我叫了去。
他一個一個仔細地幫我登記。
他看到第一天梁小靜7點結束,我寫了一個半小時,又看到第二天6點半結束還是一個半小時,疑惑地問道“這天梁小靜是1小時?”
我說“1個半小時!校長說了,梁小靜到6點半算一個半小時,到7點也是。”
“哦,”他又問,“那這天呢?”他指指我在登記本上到6點17還是寫了一個半小時的那行。
我心中仍抱有希望“梁小靜現在晚飯不在這吃,他從4點開始一刻不停地上的,我這樣寫也不過分吧?”
他笑了笑,語氣仍舊和善“可是梁小靜他媽媽那邊不好交代吧?”
我一下軟下來,好像覺得真是自己理虧,說道“那你登記一個小時吧。”
他把所有的課時都算了一下,填進了周課時單,又對我說道“明慧,你這周課時還不錯,你看,我平時都沒課,隻有周末有,比你還少,帶梁小靜挺好的,起碼可以充課時啊。”
我一看他平時真是沒上過一節課,覺得他又有些可憐,就那麼點課,一個月能拿多少啊。
他又翻開楊老師發給他的課時單,說道“你看,楊老師帶陳安安,從四點鐘帶到八點,也隻登記了兩小時。”
他這話使我剛才對他的同情大大打了折扣。
我說“這個我也知道,主要就是我回來的時候沒有溝通好,不知道規矩變了,不然我也不會那麼無理地中途變卦要求加薪。”
他的表情始終帶著微笑,也不知到底內心是何感想。他說“之前晚托也是這樣,晚托的收費本來就低,之前晚托才收八、九十塊一節課。”
他的話總能使人激同情和可憐來,但我一想到宋老師和我說的課時費跟他講的搭不上,就又不肯妥協。
我說“之前寫課時也是按照實際情況出啊,有時超了點時間是不會寫進去,可現在差彆也太大了。”
他見我堅持己見,也不再同我爭辯,轉移話題道“當老師挺好的,挺穩定,空可以去考個教師資格證,去學校教教課賺點錢也是可以的。”
我說“現在這個年紀考公立早就超了,私立又太辛苦。”
他附和道“是的,私立就是壓榨勞動力,總是讓人額外付出很多。”
這……不是說的就是您和校長嗎……?
但他既然挽留我,也不計較我一時塗個痛快冒犯了陳校長,我心裡對他還是有幾分感激的。我們繼續閒聊了會兒,氣氛還算融洽,我就乘著興頭收了話,告辭離開了。
不管是留是走,總之我對陸老師的印象不算太壞,況且我也不想把彼此的關係真的搞很僵。
沒過多久,陳校長就發信息讓我過去找她談話。我還以為她是要教育我一番,讓我道個歉之類的,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
我還傻乎乎地回她——不是剛和陸老師談過嗎,怎麼還要談?
她仍舊堅持把我叫到辦公室。
她做了個手勢“你坐。”
我坐在了她對麵的椅子上。椅子是皮革質的,樣子要比我們老師的氣派很多,坐著也舒服。
她語氣平淡地說道“在我當校長的這些年月,老師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也有很多,卻從未遇到如此令我難堪的地步。”
她說“你做完這個月就走吧。”
我想也不想地回道“我又沒在工作上犯錯誤,憑什麼你說我走我就走?工作也不是說找就能找到的,我要是下個月沒有合適的工作喝西北風找誰去?難道來找你買單嗎?再說了,我們是簽了勞動合同的!”
她倒是抬舉我,把我的能耐誇那樣高。很遺憾,在我漂泊江湖的這麼些年頭來,她還真夠不上品行最差的一個老板。
她繼續保持鎮定“之前兩次溝通,你都是很不愉快地甩門走了,這很不尊重我。”
我被氣得不行了,情緒激動起來,但還是極力忍著“我離開的時候明明是把門輕輕關上的,你為什麼說我甩門而去?當時我們交流不愉快,你總是找一堆的借口圓自己的話,我有情緒也是正常的,但我又沒向你發火或是侮辱攻擊你,你怎麼能這樣說我,搞得我好像品行很差似的!”
我差點沒說你語文有沒有學好?需不需要補補?連關門和甩門都分不清楚?
“好吧,”她看我情緒波動有些太大,妥協道,“我的確對你之前的行為說的有些過了,不過我們搞這麼尷尬,繼續合作下去也沒啥意思。我是這個學校的校長,這裡就是我說了算,勞動合同上也寫著的,提前一個月通知離職是合規的,如果你還想繼續從事這個行業,我可以幫你問問其他校區有沒有需要語文老師的。”
她說的這樣堅定,這樣決絕,仿佛此事已經板上釘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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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沒有再溝通的必要了。
我冷靜下來“讓我考慮一下吧。”
“嗯,那你考慮一下吧。”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越想越氣,這夫妻倆怎麼回事?也不提前通好氣,一個留我,一個趕我,搞得我一臉懵逼,十分尷尬。她的自尊心倒是強得很,受了點激將就容不得我留下。反過來呢?我還虧那麼多錢呢,她如果補給我,諷刺我一句又何妨?身上不掉一塊肉,說到底誰吃的虧更大?
我很想要和陸老師吐槽吐槽,讓他好好教育教育自己的老婆,但他倆畢竟夫妻同心,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有些話再想說也隻能忍住不說。
我用僅存的一點智商加社會經驗,絞儘腦汁左思右想。從古至今,柔能克剛,一個人再剛再硬,還不是被柔順的人吃得死死的。我和校長兩人都太剛,再和她正麵交鋒,隻有兩敗俱傷。隻有陸老師是柔的,雖說調動校區的事情也許隻是校長隨口說說,但畢竟還是要抱有希望,於是發信息對陸老師說道“陸老師,剛才校長讓我做完這個月走,還說我之前和她交流很不尊重她,搞得我也很生氣,你空幫我和她說說,其他校區有沒有需求語文老師的吧。”
他很快回了我說好的,不一會兒又到我的工位附近張望,見我臉色不好,也沒說什麼就走了。
彆看咱們這校長頭銜最大,但以我從前在這工作過的經驗觀察所得,她是聽他老公的。凡是什麼事兒,他倆關起門來一商量,最終都以陸老師的決定為準。這次陸老師你可要加把勁啊,夫妻同心,好好地和校長一起努力真給我找出個空缺來。
想起宋老師之前吐槽他們倆時總會不停翻白眼,我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長長地歎了口氣。
哎~!罪過!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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