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玉帶著綠衣一路縱馬,直出城門,跨越綠野,甩脫暗中圍攏的眼線,奔上山道,穿過林翳,柳暗花明,便是一片梅海。
綠衣全程沉默,心中暗記前往白梅山莊的路線,不過,她縱使過目不忘,對山坳的迷蹤陣法仍是不得要領,暫且記下來,等她和他再次熟悉了,再問。
現下,想不明白的便先不想了。
她望著遮天蔽日的雪白梅花,心中納罕,畢竟如今不是梅花開放的季節。
“這是母親喜愛的白梅,父親精心栽培了異種,結合山上的氣候,正可四季不衰。”
靳玉突然出聲,解答了她無聲的疑問。
綠衣斟酌道“令尊對令堂真情可感。”
靳玉看了她發頂一眼,輕歎一聲,勒馬,下馬,抬頭看馬上的她,正對她的眼。
她也毫無回避地看著他。
半晌,他確定道“你不記得我了。”
綠衣垂眸避開,又抬起對上“我記得你的劍。”
他笑了,清淡卻發乎於心。
“你記得的,是你的劍。”
她沉吟不語。
他這麼說也沒錯。
便是同一部劍法,也是誰使出來便是誰的劍,劍意因人而異。
隻不過,他一出劍,她就認出來,這劍她也會的。
她知道她的劍是來源於誰了。
靳大俠,身份不言自明。
綠衣早有感覺,她失卻的記憶應該也屬於真實的她,墜崖前的她和清醒後的她,從未改變。這感覺有些奇妙,她的記憶告訴她,他是陌生人;她的感覺卻告訴她,他可以接近。
綠衣猶豫著,看了靳玉一眼,俯身下馬,他扶了一下,是很客氣的扶法。
她跟著他,在梅樹間走了幾步,一點點發問。
“我的名字是什麼?”
“柔安。”
“沒有姓麼?”
“原是景國國姓,後你自選了生母的姓氏,也是我母親外家的姓氏,蘇。蘇柔安。”他一字一頓,“我的遠房姨表妹。”
柔安,不算很陌生的名字,記憶仿佛被戳破迷霧的一道光照亮了一大片,這個名字頓時鮮明了起來,讓她恍然感到找回了一枚閃閃發光的碎片。
那麼,她果然是那個,詐死逃婚的和親公主麼?不過……
“未婚妻?”
“你現下若不願認,那便先不認罷。”
他這麼隨和,她反倒有些不愉。
“表哥也可以不認麼?”
“表哥確然是血脈相係,我的母親同你的母親亦是遠房表親,不過,你若嫌表得太遠,不認也沒關係。”
他耐心地答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卻不是不耐,隻是沒有必要,隻是習慣,不是敷衍。
他就此三言二語說清了二人的過往,儘管並未對二人的感情多加描述,卻讓她從字裡行間聽出了確實存在的熟悉和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