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混淆,有長老大聲厲喝“你瘋了嗎?那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弟子!為何要殺他?”
“叛逆之徒,自然當殺!”
丹陽子昏昏沉沉之間,聽到的便是這樣一句冷冰冰的話,整個人頓覺如墜冰窟,抬頭看向高空,眼睛裡進了血,入目一片猩紅,腦子裡反而一片空白,隻哆嗦著聲音,喊了一聲“師父……你……”
師父你為什麼這麼說,又為什麼要殺我。
話隻開了個頭,就聽到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就連之前出言製止的長老,此刻也一臉愕然。
眼裡的血色逐漸褪去,他這才發現,自己頭頂上方,正懸著一座古老的破舊丹鼎,丹鼎散發著一層淺光,將他籠罩其中,正因這層淺光的庇護,他才沒有死在那驚天一拳之下。
“那不是神農鼎嗎?怎麼會在他手中?”長老中有人愕然開口。
神農鼎,丹道帝器,在不久前的一處秘境中現世,後被藥王宗宗主百藥老人所得,此刻卻出現在他弟子的身上。
再加上百藥老人反常的舉動,對昔日愛徒一口一個逆徒,由不得他人不做多想。
一時間眾人麵麵相覷,皆沉默了下來。
“不是那樣的!神農鼎本就是我所得!師父為保護我,才對外宣稱在他手中,我沒有盜寶!更沒有欺師!”丹陽子心頭狠狠一震,大聲辯解。
當日進入那處秘境的人不少,他的運氣比較好,找到了丹道一脈失落千年的帝器神農鼎,與其中蘊含的神農道則契合,成功將其收入識海之中,在遇到師父之後,對此事也未曾隱瞞,並打算將神農鼎交給師父。
百藥老人對這個弟子向來慈和,見弟子收服帝器也撫須含笑,倍感驕傲,神農鼎他讓丹陽子自己收好,但帝器名頭太大,恐懷璧其罪,於是對外宣稱神農鼎已被他所得,在丹陽子未能徹底激活這件帝器之前,他會為弟子擋住外人覬覦的目光。
這是他們師徒二人之間的秘密,甚至藥王宗的長老們也都以為這件帝器真的在宗主手中。
往日憶起,丹陽子隻覺得是師父對他的拳拳愛護之心,倍感溫暖。
可如今眾目睽睽之下,他看著師父陰冷的神色,以及眾人晦澀的目光,隻覺百口莫辯。
神農鼎散發的淺光在逐漸消散,短暫蘇醒過,重新恢複了原本古樸陳舊的本色,化作一道流光,重新沒入丹陽子的識海。
沒人說話,丹陽子渾身發冷,他想大聲辯駁,但上方傳來長老惋惜的聲音“神農鼎事關重大,眼下情況不明,暫押江淵入星鬥囚室,擇日再查,宗主以為如何?”
“擇日?”百藥老人冷哼一聲,“沒這個必要了,今日我就在此,清理門戶!”
長老臉色一凝“他畢竟是我藥王宗的少主!還是在神農祭典上當著所有丹道同修的麵親口傳立,若此時以欺師罪名誅殺,藥王宗顏麵何存?”
“宗主三思!”
百藥老人不為所動,淡淡說道“江淵獠徒,忤逆欺師,盜寶詭辯,今自藥王宗弟子名冊除名!我為其師長,訓教不嚴,今當殺之!清我藥王宗門戶!”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丹陽子猛然抬頭,難以置信,除名,便等同於逐出師門,被眾人所棄,他自幼在藥王宗長大,視同門師長為至親,今日蒙受不白之冤,無法自辯,一時滿心悲涼,心如死灰,在百藥老人再次動手之際,甚至想過一死了之,但觸及懷中那枚還未送出去的發環,又生生掙出幾分求生之意來。
這麼莫名其妙的死了,他不甘心。
於是咬緊牙關,轉身朝藥王宗外逃去。
“哪裡逃!”身後是百藥老人的怒喝。
之前嘗試阻攔的眾位長老,也隻惋惜的歎了一聲,罪名罪證已全,宗主舍得殺自己的弟子清理門戶,他們也再沒了任何阻攔的理由。
丹陽子充耳不聞,隻一昧的向域門的方向逃走,渾身斷裂的骨頭已經刺破皮肉,露出森白的骨茬,滲透而出的血跡將衣袍都染刺眼的紅色,紫微天火跳躍不止,努力修複著這具殘破的身體。
痛覺好像消失了,直至一柄青火長劍穿破胸膛而出時,他才遲鈍的覺出幾分灼痛來。
他艱難的呼吸了兩下,一股莫大的委屈湧出,灌注進四肢百骸,讓他生出幾分癲狂的崩潰,低著頭哭了出來,眼淚在臉上肆意縱橫,火焰灼燒他的喉嚨,發出的聲音嘶啞難聽。
“為什麼啊師父……你到底怎麼了啊……師父……”
聲音說不上是控訴還是哀求。
刺破胸口的青火長劍緩緩消散,並未如他想象的一般直接摧毀他的神魂,丹陽子茫然的掛著一臉的淚,僵硬的回頭,身後的白發老人麵色陰冷,忽而臉部抽搐了幾下,眉心竟緩緩的裂開一條縫來,細細的血線流淌,老人的氣息正在急劇衰敗,臉上卻又勉強的掛起一抹他熟悉的溫和微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