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理解這個女孩的天真，但我不能理解她的愚蠢。
不管阿雯和李墨，此刻在我心裡第一次對這個女孩動了殺心，這人留著遲早是禍害。當然我並不是什麼惡魔，但如果有能逃生的機會，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扔下她。
見李墨安靜下來，德吉朝著紮桑一使眼色，紮桑立刻心領神會，返身回了船艙。
本以為事情到此已經結束了，我和阿雯上前正想查看李墨的情況，卻被德吉攔住了。“你還想怎麼樣？”阿雯的情緒再一次被挑起。
德吉沒有說話，而是拿手一指。此時紮桑拿著一串鐵鏈從船艙裡出來了。
這又是什麼情況？
德吉雙手撐住欄杆，自顧自地說道“在我們藏族的觀念裡，萬物皆有靈性。早飯我們大家都吃了，可有些夥伴還餓著呢。”
我仿佛一下子聽懂了德吉的意思，猛地站起身朝河麵看去。
和我想的一樣，在表麵湧動的河水之下，仔細看去，一條條鱷魚的身影若隱若現。
意識到不妙，我慌張地看向德吉。德吉卻一副彆擔心的樣子，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德吉繞過我，再度走到李墨身前，拔下了那柄已經滿是血跡的餐叉，順手扔進了河裡。與此同時，紮桑把已經有些虛弱的李墨拖到甲板邊緣，用鐵鏈固定他的手臂。
意識到阿雯似乎要有所行動，我連忙用眼神製止。德吉卻好像時刻都能洞察我們的一舉一動，抬起頭笑著看了我們兩個一眼，又繼續幫著紮桑把李墨整個身子都綁在甲板邊緣。
兩人動作很熟練，沒花多少時間，虛弱的李墨就被牢牢地綁在了欄杆旁，被餐叉貫穿的手臂就那麼無力地垂到了河水裡。
“德吉哥，你就饒了他吧，這事就算我們幾個的錯，彆可這個一個人收拾了。這孩子本來就有傷，你們不也是圖財嘛。我們接下來保證老老實實的好不好？”我的話都快帶著哭腔了，雖然和這個男孩隻是才認識，但從昨晚他的英勇表現一直到現在，他給我的印象都很好。在自保的前提下，如果能救下這個男孩，哪怕付出一些代價我也願意。
在我說完這一套自以為還算合理的話術後，德吉還真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好啊。”
我顯然沒想到德吉會這麼爽快就答應了，慢慢俯下身子，試探著去解李墨身上的鎖鏈。
可手才剛伸出去，就停在了半空。
“放過他可以，但是我的鱷魚朋友不吃早餐怎麼行呢，你願意救他的話就你替他好了。”德吉說完便走向了甲板另一端，好像去和船長老頭說話去了。
紮桑則是一臉麻木地盯著地上的李墨，沒有多餘動作。
阿雯的變化是最大的，從剛才的恐慌，到現在的平靜，這個姑娘越來越讓我覺得陌生。她此刻倚靠著欄杆，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不過我知道，她視線的位置是剛剛紮桑回去換衣服的臥室，那裡麵很有可能放著那把步槍。
有聲音！就在船的後麵，有水花開始翻湧。
我暗道不好，卻沒有勇氣替這個男孩做任何事。
“啊~是鱷魚。”又是一聲尖叫，這話從唐馨馨嘴裡說出來，反倒讓我想起了一個詞，鱷魚的眼淚。
順著李墨手臂滲出的絲絲血線，鱷魚一定是聞到了血腥味。我一直以為隻有鯊魚對血腥味很敏感，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那翻湧的水花越來越劇烈，距離李墨的手臂也越來越近。鱷魚撕扯獵物在動物世界裡麵見過不止一次，那些表皮厚實的動物都抵抗不住，更彆說李墨這細皮嫩肉的。
如果放任不管，後果不堪設想。可是德吉剛才已經發話了，我實在沒有勇氣出頭。
還是阿雯眼看著鱷魚越來越近，情急之下抄起了不遠處躺在地上的一把鐵鍬，死死盯著鱷魚來的方向。那場景不禁讓我想起了初中語文課上看到的《老人與海》的電影，那堂課我一直記憶猶新，因為在那之後不久我就輟學了。
可眼下顯然不是回憶煽情的時候，作為一個男人卻讓阿雯挺身而出實在是說不過去，看著躺在地上臉色蒼白的李墨，我的情緒一下子被觸動了。
媽的！死就死吧，窩窩囊囊地到了地方還不知道會是什麼下場，乾脆豁出去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在那一瞬間大腦血液上湧的，但是我真的就一下子衝了過去，奪過了阿雯手中的鐵鍬，一把將阿雯推到一邊，盯著水花翻湧的位置，隨時準備給露頭的鱷魚迎頭一擊。
但我顯然忘記了德吉是什麼人，這一天多他其實都在做一件事，確立他至高無上的權威。所以才剛在欄杆邊站好位置，一聲槍響就從身後傳來。
不過他們幾人是先聽到槍響，我卻是實實在在看到了一簇火花在我的腳下綻開。
“我說許公子，我的話你是沒聽見是吧？”德吉的聲音悠悠地從身後傳來，我卻已經僵在那裡，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此刻李墨有些艱難地抬起頭看了看我，用力搖了搖頭。看到他這副樣子，我心裡真是不好受，我痛恨自己的無能，軟弱。可是我真的不敢，我就僵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直到聽到德吉的腳步聲臨近，我依然連頭都不敢回。
我很確信，剛才那一槍是德吉故意打偏的。
正如我之前所想的，生死不過一瞬間，如果剛才德吉那一槍打在我的頭上，我的故事就此結束。僅此而已，哪怕之後這些人都獲救了，李墨在電視台裡講述起我的光輝事跡，可是又怎樣呢？
哪怕是天大的榮譽，我的生命都已經結束了，結束在這樣一條破船上，結束在異國他鄉。
所以當德吉出現在我身後的時候，我隻是悔恨，悔恨自己剛才的衝動。那一槍讓我明白，我不是英雄，更不想當英雄，我隻想活著。
強忍著內心的恐懼，我才終於緩緩轉過頭，賠著笑看向德吉。
可德吉此刻的臉卻陰沉如水，看來這次他不打算輕易放過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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