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珍還未爬上馬車,玉珠便牽著母親上前。
“公主,此去一彆不知何時才能相見。玉珠定會日日祈禱,願公主平安順遂,喜樂無憂。”玉珠跪在陸以珍腳下,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
玉珠明白,公主大義,獲利的不止是自己,還有千千萬萬個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女子。
也沒人知道,玉珠從此以後,便成為陸以珍堅定地擁護者。
至死,都惦念著她的公主。
“玉珠定不負公主期望。”她眼中亮晶晶的,仿佛盛滿星光。
陸以珍抿著唇,嘴角露出一絲淺笑:“我在京城等你。”入京,便代表著學有所成,代表著將會踩著那群狂妄自大的讀書人,科舉入仕。
玉珠狠狠的點頭。
旁邊奶娘抱著善善,善善昂著頭看向玉珠。
玉珠亦是轉頭看向他。
玉珠頓了頓,不知為何,她看著公主家的弟弟,很是親近。
她接過母親手中的竹籃:“公主,這是玉珠親自做的磨牙零嘴。善善小公子十個月,長牙的年紀,能用得上。望公主莫要嫌棄……”她眼巴巴的看著善善。
善善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然後攤開小胖手。
陸以珍無奈:“奶娘,收下吧。”
她知道善善與玉珠的淵源。
見陸以珍收下,玉珠麵上笑的開懷。
親自送陸以珍上了馬車,玉珠也不離開,一步步跟在馬車後頭。
途徑打穀場時,穀場彌漫著一股血腥之氣。
王家老太太受了三十杖責,便強撐著一口氣倒在地上,滿嘴都是血,臀部已經血肉模糊。
此刻見到玉珠,不由顫巍巍的抬起一隻手:“招……招娣,還……還不快來扶我。”
她聲音打顫,出氣多進氣少,一字三喘,隻剩一口氣。
玉珠腳步微頓,眼神落在她身上,再不複往日的卑微。
眼神清亮,極其平靜。
靜靜的看著她苟延殘喘,靜靜的看著她祈求。
眾人都曾親眼見到她為老太太頂罪的一幕,知曉那是個孝順的孩子。此刻官差擺擺手:“小姑娘快走吧,這老太婆手中害了不少嬰孩,當不得你祖母。”
“啐……她也配。不是看不上孫女麼?求孫女做什麼?惡毒的老虔婆,就看你死了,那群嬰害肯不肯放過你!”
老太太眼神猛地一縮,驚恐的發出嗬嗬的氣聲,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
玉珠笑了笑,頭也不回的離開。
官差撇撇嘴:“你這老太婆,沒命享福咯。”
“你還不知吧?你家招娣,哦不,公主賜名玉珠。玉珠姑娘今日去女學報名,得大儒讚揚,這孩子,將來怕是有大前程。”
“你老王家祖墳冒青煙咯。隻可惜……嘖嘖……你家沒福氣。”
“這要是我家姑娘,可不得千嬌百寵的養著,讓她好好讀書。將來光宗耀祖。”
老太婆趴在地上,熾熱的太陽將大地曬的滾燙,赤腳都能燙出泡。
可她渾身發涼,仿佛置身冰窖,感受不到絲毫暖意。
女子,也能光宗耀祖嗎?
渾濁的眼珠漸漸閉上,眼前,是孫女漸行漸遠的身影。閉眼的刹那,她仿佛聽到了嬰害的哭聲。
她仿佛被無數哭聲包圍,大夏天的,寒得徹骨。
馬車內。
奶娘抱著善善道:“小公子素來不愛搭理人,也不知怎麼回事,似乎極其喜歡玉珠姑娘。但凡聽得她聲音,便要支起耳朵昂起頭看她。”
“瞧瞧,還掀開簾子,自己趴著看呢。”
陸以珍笑而不語。
心中隻琢磨著,大師說,善善乃邪祟轉世,生來暴虐弑殺。
可他卻陰差陽錯救了玉珠。
她想,是正是邪哪有天注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