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公府，岑文本的府邸。
沒錯，岑文本如今被封為了相國公，還被李恪特意賞賜了一座府邸。
後花園裡，好幾個人正在一塊空地上飲酒賞花。
“岑相，你說陛下對商稅到底是個什麼態度？”裴宣機問道。
岑文本道“你們幾個也說說。”
上官儀道“某感覺陛下似乎對商人並沒有太多好感，可是，如果沒有好感的話，陛下商稅又訂得這麼低，不太合常理。”
岑文本笑了下，看著年紀最小的狄仁傑道“懷英，說說你的看法。”
狄仁傑很無語，自己的大理寺一堆事情就夠忙了，結果還被岑文本給喊來相聚。要知道，這三天休沐日子，狄仁傑是打算好好清理下大理寺積累的公文的。
再說了，你們一幫老頭子，喊我一個小年輕乾什麼。
但是，既然被點了名，狄仁傑也不好不回答，隻好開口道“陛下對中小商人沒意見，甚至鼓勵多出現中小商人。陛下很有意見的，是豪商巨賈！商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豪商巨賈！”
眾人沉吟了良久後齊齊點頭道“有道理。”
岑文本眼中精光一閃，笑著道“懷英，繼續說。”
狄仁傑喝了一口酒，壯了壯膽子道“豪商巨賈為什麼可怕，是因為他們能夠將低買高賣做到極致。陛下還在杭州就藩時曾經說過，豪商巨賈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他們的壟斷不僅能夠將買價壓低到極致，還能將賣價提高到極致。關鍵是，這種低買高賣隻是飽了他們的私囊，於國庫無益！”
上官儀雙眼突然瞪圓了道“懷英，陛下是不是想讓朝廷做那個豪商巨賈？！”說到後麵，上官儀的聲音都帶了一點顫抖。
“前漢之漢世宗劉徹，不就搞了鹽鐵專賣，為漠北大戰積累了大量軍費嗎！”裴宣機捋著頜下短須道。
“沒錯，陛下打算學習劉徹，要恢複專賣製度了。”岑文本開口道，“陛下雄心壯誌，之所以將商稅訂得低，是為了讓中小商人們賺錢，再加上錢莊，中小商人們就能活得很好。而且，中小商人越多，人們也就越能貨比三家，對人們購買貨物也越是有利。
懷英，陛下雖然打算將鹽鐵收歸朝廷，但沒打算將售賣也都交由朝廷負責吧？”
狄仁傑笑笑道“陛下在杭州南海安東搞鹽鐵專賣，比如鹽，就是官方的鹽場隻生產粗鹽，商人要生產精鹽那是他們自己的事，精鹽能賣出什麼價格，就看商人的本事。但是，粗鹽隻能由官方鹽場生產。不過，此次對鹽業的整改，小子沒猜錯的話，陛下並不會將所有鹽場都收歸朝廷。私人鹽場應該是會禁止生產粗鹽，隻能生產精鹽！
礦山則應該都會收歸朝廷，朝廷會生鐵熟鐵給商人，商人要用生鐵熟鐵生產什麼，賣什麼價格，那就看商人們的本事了。”
裴宣機笑了“明白了，其實陛下的意思很明顯了，就是逼著商人們去開工坊，而不是隻想著低買高賣！”
上官儀也反應了過來笑道“既然陛下心中有了主意，我們到時就好好輔弼就是，有錯就幫著陛下改錯，暫時不用多想了。”
一頓酒喝得賓主儘歡。
岑文本留下了狄仁傑。
看著年輕的狄仁傑，岑文本很是滿意地點頭道“懷英啊，你小小年紀就身居高位，很有壓力吧？”
狄仁傑略帶著苦笑道“一切都瞞不過閣老。”
岑文本拍拍狄仁傑的肩膀道“老夫年紀大了，恐怕再過個一兩年，就該致仕了。懷英，老夫很看好你，好好乾，以後陛下就靠你輔佐了。”
狄仁傑受寵若驚道“小子如何擔得起閣老這份關愛！”
岑文本示意狄仁傑跟在身後，兩人在花園裡逛了起來。
逛了一陣後，岑文本看著花園裡池塘裡遊得快活的錦鯉道“懷英，你覺得陛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有恩有威，賞罰有度！”狄仁傑思量了一陣後開口道。
“陛下愛講王道，還有點仁道，很喜歡霸道。”岑文本笑道。
狄仁傑有點愣住了，半晌後才道“閣老，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當年先帝有言，陛下英果類我！”岑文本道，“懷英，你可知道，陛下真正的樣子是什麼嗎？”
狄仁傑頓時來了興趣道“請閣老指教！”
“太宗文皇帝陛下，可以看作是秦皇漢武的集合！”岑文本緩緩道，“橫掃六合，開疆拓土！而現在的陛下，他要創建的，是超越太宗文皇帝的偉業！
懷英，你跟著陛下在杭州那麼久了，彆跟老夫說，你不知道陛下的船隊，沒有在海外滅過國？”
狄仁傑想了想道“小子不知道水軍有沒有滅過國，畢竟他們上報滅得大大小小的海盜，沒有上千也有好幾百了。”
“那是因為缺人，所以陛下隻能忍痛看著那些地方不能握在自己手裡。”岑文本笑了一下道，“河北世家的叛亂，陛下壓根就沒放在心裡，讓陛下放在心裡的，是河北世家隱藏的人丁。
隋末天下紛爭，天下戶口消減大半！這大量消失的人丁，都落在了世家們的手裡。老夫估計，河北世家們手裡隱藏的人丁，保守估計在六百萬左右！”
狄仁傑喉嚨裡咯嘍了一聲，六百萬！狄仁傑瞬間就懂了，為什麼當年在杭州，李恪每次一念叨到河北就雙眼發紅，自己當時還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今天算是明白了，土地什麼的還是其次，李恪是對著河北世家吞沒的人丁眼紅到了極致啊。
“陛下的雄心壯誌，需要人丁來支撐。”岑文本雙眼微微眯了眯，“看著吧，這次叛亂之後，河北世家要是還能留下兩成，都是陛下仁慈過甚的結果。”
岑文本沒有猜錯的，河北世家的這次叛亂，多少世家消失了呢？經過在薊縣的兕子的統計，河北還留存的世家，對比世家輝煌時期，隻剩了一成半的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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