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雖說不擅詩詞,但是也並非大字不識,不通文墨之人,史溁這幾年一直都在模仿原身的筆跡,但是終究有所出入。
所以,在複盤情況的時候,史溁便放棄了用文字,隻用一些自己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符號來代替。
一是保險,保證自己的身份不會被人戳穿,二是這種做法也能在最大程度上保密。
因為這些符號代表的意思隻有史溁自己一個人知道,即便是其他的什麼人,看到或者得到了這些紙張,也看不明白這紙上記載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意思。
“赦兒,你來看。”
史溁用手指向紙張正中間的那兩個圓圈,對著賈赦道。
“這是東府和咱們府上。”
賈赦點頭記下,隨後跟著史溁手上的動作看向紙上其他的符號。
“這個方框指的是當今。”
“底下的其他的是實心點,代表著與咱們兩府現在還交好的人家。”
“半空心的點,指的是原先和咱們家交好,但是現在關係淡下來的人家。”
史溁說到這裡,其實意思已經是很明顯了,就是要用圖示的方式,讓自己可以對於周圍的敵友,能夠一目了然。
“柳家、王家、林家、北靜王府……、南安王府……”
這些人家應該是母親所畫的實心點吧,史溁先是點頭,後是又搖了搖頭,糾正賈赦口中存在謬誤的地方。
“彆的都算,隻王家與南安王府不算是咱們賈家真正交好的人家。”
“為何?母親為什麼說,他們兩家不是,他們分明在咱們家出事時,非但沒有落井下石,還和咱們來往如初的人家啊?
而且,他們兩家與咱們都是世交,而王家,更是與咱們家兩代聯姻,咱們與王家之間,早就分不開關係了。”
賈赦自入朝以來,與南安王霍非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緊密,甚至超過了之前他交好的王熙鳳的父親,王子勝。
他和霍非兩人,從一開始的客套,到最後在一起稱兄道弟,兩個人經常一起在當今麵前互相打掩護,還經常一起出門去喝酒,好的就要穿一條褲子了。
而王家王子騰就不用說了,他們是從小就在一起長大的,王子騰還一直都叫他大哥,這關係之近,誰人不知?
賈赦自然知道人言可畏,也知人心之險惡,所以在麵對沒有在賈家被人推到風口浪尖上的時候,出手拉踩的人家,都是帶著好多感激的。
對那些個人的信任,更是加重了幾分。
怎麼到了這裡,這兩家對他最好的,竟然不算是對他真心的人家了?
“赦兒,你可知京營節度使的重要?”
史溁知他心中一定疑惑,便耐心地與賈赦將事情展開,剖析裡麵的東西。
“當然知道,京營節度使,是為大徒看守京城門戶的最重要的位置。
可以說,萬一京營節度使起了二心,那咱們大徒王朝的江山,便會被瞬間毀去一半。
這個位置極為重要,素來都是由當朝皇帝安排自己最信任的心腹來任此職。”
史溁點頭,用手一下一下敲著桌子,緩緩地問道。
“那赦兒,你可知曆任京營節度使都是由誰來擔任的?”
賈赦回想了一下,開口回答道。
“寧國公賈源,一等神威將軍賈代化,還有王子騰……王子騰?!”
賈赦在細數之後,在說到王子騰的名字的時候,他的語調突然拔高。
史溁早有準備,並未被賈赦突然一驚一乍的聲音嚇到,而是對著突然滿臉驚愕地看向自己的賈赦,輕描淡寫地問道。
“想到了?”
“這不可能吧!”
史溁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對賈赦道。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事實就是這樣殘酷,容不得你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隻是給你提個醒,你要是覺得不對,便當我今天沒說過這樣的話吧。”
賈赦本人如遭雷擊,他呆愣在桌子麵前,死死地盯著紙上離寧榮二府最近的那個半空心的點。
“母親,太上皇和當今之間,當真感情不和嗎?”
史溁見賈赦的神情,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自我懷疑,最後到了現在的陰晴不定,知道他已經多半接受了自己的想法。
便回答他道“在江山麵前,他們一直感情都很好!”
賈赦會想到太上皇尋他去深談的那次,太上皇對他說的話,話裡話外,都是讓賈赦安心地輔佐當今。
可那個時候,太上皇分明在為前太子的離世而悲痛,甚至還因為追封前太子之事,與當今之間的關係,驟然下降。
“在合格的君主麵前,個人情感,往往是最微不足道的。
他們可以犧牲自己最親近的人,也可以背叛自己最親密的朋友。
他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們胸中的宏圖偉業。”
“可……這太殘忍了。”
賈赦紅了眼睛,“不管會犧牲多少人,隻要他的天下?”
“太上皇,他不就是這麼做的嗎?”
“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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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溁喚了一聲賈赦,在賈赦與她視線對上的那一刹那,史溁發出了讓賈赦心頭為之猛烈疼痛的一問。
“你父親的死,不就是太上皇,他下的狠心嗎?”
隨著史溁將所有人隱藏在黑暗裡,誰都不願意重新拿出來的那份真相在賈赦麵前血淋淋地撕開。
時隔許久,賈赦幾乎已經在平常的生活中,不會再想起那段令人絕望的日子了。
尤其是在取得了當今聖上的信任之後,他一心隻想著要努力給當今賣命,好保全他的後代子孫一世無憂。
“是啊,父親當時對太上皇是那般的忠心,可最後……”
“可最後,你父親觸碰到了他心中的逆鱗,他便變了模樣。”
史溁嘴上說著賈代善,其實她心裡想的是已經故去的丈夫,一生之伴,早早離世,黃泉路她已經去過了,可是沒見到任何一人的蹤跡,想來他已經早已投入下一次的輪回了。
想到這裡,史溁的眼眶中湧出了淚水,止也止不住,即便是人已經故去多年,那些離愁,傷感會隨著時間變淡。
但是曾經存在的溫情和歡聲笑語,會悄悄化作一把最鋒利的刀刃,在你不經意回想起它來的時候,狠狠地刺痛你的心。
史溁一直都記得,她是最先是史溁,然後才是為了後輩謀劃的史老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