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朱祐樘正在軟榻上看折子。
王氏兄弟被抓這事,連王皇太後都知道了,朱祐樘隻會比她更早知道。
朱祐樘看過覃魯獻上的密信後,料定王皇太後肯定要來找他求情,所以便提前下了旨意,概不見客。
符大海進了乾清宮東暖閣後,便跪在了朱祐樘的麵前,小心翼翼地開口。
“陛下,王皇太後她……她……”
“直說。”
“王皇太後她跪在乾清宮門口了。”
“王皇太後還說,陛下如果不見她,那她就在乾清宮門前長跪不起啊。”
朱祐樘眼睛還在折子上,頭都沒抬:“那就讓她跪著。”
“出去。”
“是,陛下。”
符大海躬身退出了乾清宮,苦著臉來到王皇太後麵前。
他不敢站在王皇太後的正前方,隻是躬著身子站在王皇太後的側後方,苦口婆心地勸道。
“皇太後娘娘,這大冷天的,您就先回去吧,陛下今天真不見您啊。”
王皇太後神色哀傷:“公公不必勸了,陛下一直不見哀家,哀家就一直跪在這裡。”
“唉……”
符大海長歎一聲,連忙喊來周圍的太監:“你們幾個,去惜薪司多拿一些紅羅碳來,在娘娘四周生些火堆。”
“你們幾個,去司設監拿幾把大傘來,給娘娘擋擋風雪。”
隨後,符大海又對跪在皇太後身後的潤秋說道:“潤秋掌事,您也先彆跪著了,趕緊帶幾個宮女回慈慶宮,給娘娘取些保暖的大氅來吧。”
潤秋先看了王皇太後一眼,見她沒有反對,這才對符大海點了點頭:“是,多謝公公提點。”
說罷,她便帶人回慈慶宮取大氅去了。
“唉。”
符大海最後又搖了搖頭,回到了乾清宮門口當差。
看著堂堂一位皇太後,現在卻在雪地裡跪著,符大海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但他這個敬事房總管太監,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現在能讓王皇太後從雪地裡起來的,隻有朱祐樘。
乾清宮內,朱祐樘批了幾個折子,尚膳監便送來了晚膳。
用過膳後,符大海便端著銀盤走了進來。
“陛下,該翻牌子了。”
朱祐樘並沒有翻牌子的興趣,揮了揮手:“去。”
符大海苦著臉,都快哭了:“陛下,您這都有小半個月沒翻牌子了。”
自從上次汪直來報,西廠查到先帝之死和慈慶宮那邊有關係後,朱祐樘便再也沒有翻過後宮的牌子了。
“朕現在沒心情,退下吧。”
“諾。”
符大海退出乾清宮,見到宮外跪著的王皇太後,又想到不願翻牌子的朱祐樘。
符大海再一次,深深地歎了口氣。
皇家事雜,他這個敬事房總管太監,夾在後宮和禦前,真是兩頭受氣啊。
朱祐樘繼續在乾清宮裡批著折子,處理著先帝毒殺案的善後工作。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各部門大小官員的任命。
那一天,朱祐樘殺得太狠了。
一口氣殺了上千名京官,空出了大量的官缺。
候補當官的人倒是不缺,國子監和翰林院一抓一大把。
但合適的人,太少了。
有些不重要的位置,或者重複的位置,朱祐樘乾脆就裁撤了一些。
低品級的官位也就罷了,交給內閣和吏部去處理,朱祐樘隻需要最後看一眼名單,做最後拍板。
但這二三品的大員,都被殺了好幾個,這些位置的任命,就很讓朱祐樘頭疼。
充當其衝的,就是三法司的主副官任命。
都察院右都禦史,都察院的主官,正二品。
刑部左侍郎,刑部副官,正三品。
大理寺卿,大理寺的主官,正三品。
這三個位置,朱祐樘拖到了現在,都還遲遲沒有任命。
實在是朱祐樘登基的時間太短,手下沒有適合的人。
但又不敢隨意使用內閣舉薦的官員,於是就僵在了這裡。
朱祐樘一邊批著折子,一邊讓司禮監的小太監把批好的折子,送到內閣去。
內閣那邊新擬好的折子,也要及時送往乾清宮。
而往來乾清宮和內閣的司禮監太監們,看到王皇太後跪在乾清宮外這一幕時,魂都要嚇飛了。
他們個個將頭死死埋在胸前,眼睛緊盯著地麵,目光絲毫不敢亂看。
天空又飄起雪花,符大海看看雪地裡的王皇太後,又轉頭看看身後溫暖如春的乾清宮。
他有心再勸,但猶豫了幾次,終是張不了口。
就這樣,王皇太後硬生生在朱祐樘的乾清宮門口,跪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辰時,朱祐樘穿戴整齊出了乾清宮,準備去奉天門上朝。
看到朱祐樘後,王皇太後眼神一亮:“陛下,陛下……”
王皇太後想起身走向朱祐樘,但奈何在雪地裡跪了太久,雙腳已經麻木了。
她掙紮了一下,隨後便摔倒在雪地裡。
四周響起一片驚呼,一大片的太監宮女紛紛上前,想攙扶王皇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