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公館。
偌大的房間一地狼藉,滿地陶瓷碎渣像剛經過轟炸一般。
此刻房間站了不少人,隨著床邊男人越發陰沉的臉色,一個個都屏住了呼吸,噤若寒蟬。
顧慎凝眉,那張仿佛印刻了風霜的臉上,帶著強忍的怒火,和……
一絲不易覺察的緊張跟擔憂。
醫生收起器械,起身的時候背上倏地一陣冰涼。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他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了。
“怎麼樣?”
顧慎沉沉開口,嗓音低啞得像是含了刀片。
醫生抖了下,說“目前情況還算不錯,但……”
說著,醫生下意識看了眼麵前的男人。
顧慎死盯著床上麵色蒼白的女人,視線從對方手腕和白色睡裙上的斑斑血跡一寸寸掃過。
“繼續說。”
他的聲音讓醫生又是一陣心悸,趕忙道“本來這兩年,夫人身體就有所虧損,懷孕是很不容易的事,再折騰下去,可能……”
醫生吞咽著口水,非常艱難地說出了那四個字。
“很可能,會一屍兩命。”
哢嚓!
空寂的房間發出一聲脆響。
所有人下意識看向聲音的源頭。
隻見他們這座公館的主人,攥成拳頭的右手,正從縫隙流出汩汩鮮血。
而他手中,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地上撿起的一塊碎瓷片!
“先生!”
管家驚呼一聲,醫生也下意識伸手,卻被顧慎抬頭的動作止住。
“沒事,你們都出去。”
他看向醫生“這幾個月,還要麻煩你了。”
醫生眉頭一挑,哪敢聽這種話。
“不敢不敢,都是職責所在。”
顧慎臉上表情冷得可怕,但同時又淡然得好像無事發生。
如果不是剛才失控割破了掌心,怕是會讓人以為,床上差點死了的人,和他一文錢關係都沒有。
“管家,帶醫生去小彆墅休息。”
顧慎冷冷開口,眾人不敢逗留,快速撤出了房間。
管家落在最後,瞥了眼床邊站得跟木頭似的顧慎,心底歎息著替他關上房門。
真是造孽啊……
不相乾的人都走了,房間再次靜下來。
明明有兩個人,但安靜得像是連一道呼吸聲都聽不見。
“你就這麼想死嗎。”
過了很久,男人總算說話了。
聲音比之前更加沙啞,像壓抑著某種深沉暴躁的情緒。
他一步步走近,彎腰,盯著緊閉著雙眼的女人。
“我成全你。”
手慢慢抬起,落在那脆弱不堪一折的脖頸上方。
可說完這話,男人卻久久沒有動。
他眼睛很緩慢地眨了下,隨即嘴角自嘲地扯了扯。
“這樣,你都還不醒嗎?”
“真的就這麼厭惡我?懷了我的孩子就要去死?”
“沈可欣,做人不能太自私。”
顧慎瞳孔深邃不見光亮,最深處藏著凶猛的野獸。
隻是野獸被剪了利爪,隻能靠乾吼來壯大自己的氣勢。
“我都……”
顧慎呼吸一滯,再開口時,甚至有一抹哽咽。
“我都允許你心裡藏著彆人,容忍你一次又一次幫助那個野男人,你就不能稍微順著我一次?”
“你真的快把我逼瘋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怒火。
沈可欣腦袋像針刺一樣,身體沉重得仿佛灌了鉛。
“顧、顧慎……”
床上的人忽然皺起眉,素淨蒼白臉蛋皺巴成一團。
顧慎倏地收回手,半跪在床邊,緊張地盯著床上的人。
“沈可欣?”
“顧……”沈可欣眉頭擰成了一條線,紮著留置針的手忽然抽了兩下,顫巍巍地抬起來。
顧慎看著布滿道道劃痕的手臂,垂眸的幾個呼吸間,不知道想了什麼。
“顧慎,等我。”
床上的人聲音變得清晰起來,聽清她呢喃的字眼。
顧慎不再猶豫,快速握住脆弱的手腕。
像是終於找到著力點,沈可欣手搭在溫熱的掌心。
指腹下意識摩挲著手腕內側的地方。
在最明顯的那條血管的旁邊,有一道不明顯的凸起。
就幾公分,卻差一點要了男人的命。
“顧慎……傻子。”
沈可欣嗓子帶上了哭音,又難過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