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大人有心了,既如此,我們也不好推辭,那便坐船吧。”
謝安的麵上不曾露出任何異樣來,點了點頭,卻是暗戳戳的給江令舟使了個眼色。
江令舟自然是立時就明白了,連忙上來插嘴:“將軍,我是坐不得船的,不如看看官道大約何時修好,咱們等等吧,不然坐船到了京都,我怕是沒法麵聖,或是禦前失儀,我這條小命可就不保了。”
謝安故意麵露難色,眼睛卻是落在薑有榮的身上。
“不是我說,薑大人既然知道大水衝了官道,就應該早做準備,到了如今卻叫我們走水路,豈不是白耽誤功夫。”江令舟在一旁嘟囔,聲音卻大,好似根本就不顧及著他們的臉麵。
薑有榮敢這麼說,就是捏準了這幾人的性子和軟,誰曾想……
他皮笑肉不笑:“這突發情況,哪裡是我們能預料得到的呢,要是江軍醫走不了水路,那不如等上兩日,到時候官道也就好了。”
“兩日!?”江令舟直接蹦了腳,“那我們何時才能到京都?將軍,不如咱們去官道上看看,隻怕沒有薑大人說得那般嚴重呢。”
他將這胡攪蠻纏的功夫做得很好,叫謝安都有些忍俊不禁。
隻是薑有榮的臉上卻險些掛不住了。
他原本就是胡謅的借口,又隨便找了幾個衙役在路上忙活,要是叫他們發現了自己胡說,必然會參自己一本。
他正要開口,卻聽得謝安主動解了圍:“江軍醫可千萬彆這麼說,薑大人是出了名的重臣,斷然不會做這種無恥的事情,咱們就在這裡留兩日吧。”
“山高路遠,陛下總能體諒的。”
他說著話,又給江令舟使了個眼色。
江令舟原本還不明了,可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見一年輕女子正在不遠處,分明欲言又止。
他大約知曉了謝安的意思,裝作無可奈何的妥協:“既然將軍這般說了,那就留兩日吧,隻是咱們還得找個落腳的地方,敢問薑大人,這附近的客棧在何處?”
“幾位遠道而來,又難得有在一起說話的機會,哪裡還用去住客棧,叫我說,住在我家裡就是了。”薑有榮如釋重負,臉上也就露出了笑模樣。
隻是眼底分明閃過了一抹奸詐。
他同謝安並沒有什麼仇怨,不過是奉命辦事,不論彆的,隻取謝安的項上人頭。
原本想著走水路直接將人給解決掉,可如今隻能另想彆的法子了。
“我這回帶的都是軍營裡頭的粗人,難免會衝撞了府上的女眷,還是住客棧來的便宜。”謝安擺了擺手,拒絕。
他生怕薑有榮還會再說出什麼話來,連忙叫手底下的謝家軍先往客棧去了,隨後又跟薑有榮攀談了幾句,這才也去了。
薑有榮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卻是恨的牙都癢癢。
師爺趙金隆隻是看出了他心裡的不快,連忙上來出謀劃策:“大人,事情有變,咱們還是先問過丞相的意思吧。”
“自然是要問的,我隻怕謝安已經看出了什麼貓膩,反而就咱們沒法子動手了。”他眼裡閃過了凶光,“你今夜安排些人手,在丞相的消息到來之前,咱們也得用自己的辦法解決才行。”
“是。”趙金隆勾了勾嘴角,卻在轉身的時候眼裡露出來了陰險的光。
月色如水,清輝灑在大街小巷。
夜風微涼,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謝三帶了人來:“將軍,你要的人已經帶來了。”
那女子粗布麻衣,頭發亂糟糟的,臉上沾滿泥垢,一雙眼睛卻清亮無比。
她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謝將軍,我是江城地下趙家溝的,今日特來請將軍為我們做主。”
“你這話可笑,既要做主便該去找你們薑大人,怎麼還巴巴的求到我麵前來了?”謝安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卻還是先叫人將她給扶了起來。
他還沒問這女子的來曆,便聽見了饑腸轆轆的聲音。
他連忙遞過去了一塊餅子:“你這是還沒吃飯,先拿這個墊墊肚子,等會兒跟我們一起吃晚飯。”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女子連忙咬了兩大口,卻將剩下的揣在了懷裡,紅了臉,“我家裡還有個弟弟,也好久沒吃過這種紮實的東西,我想帶回去給他吃。”
謝安聽了這話,不禁心酸。
他雖知這天底下還有許多像這樣吃不起飯的窮苦人,可他到底自身難保,並不能幫襯許多,隻能儘一些綿薄之力罷了。
“你放心吃就是,等你回去的時候我自會再給你帶上。”謝安又連忙給她倒了一碗水,這才繼續問道,“你隻管同我說,今日到底為什麼來。”
“那個薑有榮根本就不是個人,也不把我們趙家溝的女人當人。”那女子狼吞虎咽的吃完那個餅子,隨後才忿忿不平的抱怨了起來。
她再次跪在了地上。
“我們趙家溝原本風平浪靜的,可自從二十年前救了薑有榮這個王八蛋以後,便打破了這個寧靜。”
“我們村兒雖然不富裕,可到底家家戶戶都能吃飽飯,後來他卻說手裡頭有個能掙錢的活兒,問我們要不要試,這天底下誰都不會嫌銀子多了紮手,便有不少人去報名,誰曾想他竟然說這件事情隻能女子來乾。”
“那些女子雖然不大願意,可架不住自己相公軟磨硬泡,便都去他家門口排起了長隊,誰曾想不過半年的光景,各個便挺了大肚子。”
“他原先說隻要能替上頭的人生孩子,一個兒子便能二十兩銀子,都夠一家人三年的口糧了,一時間也就都做了起來。”
“可為了生兒子,她們個個用了偏方,以至於村裡頭再也沒新生兒生出來,人也越來越少,大多都是些老的病的和女人。”
江令舟原本並不想多管閒事,可聽到這裡還是忍不住插了嘴:“你既然說那些婦人為了給上頭的人生,孩子難道就不給自己的夫家傳宗接代不成?”
“再說了,你們村裡的男人都去哪兒了?”
這話好似戳中了那女子的傷心事,叫她紅了眼眶:“那些男人有了銀子,哪裡還看得上那些婦人,隻將她們當成賺錢的工具,自己在城裡另娶了一房,逍遙快活去了。”
“那些婦人裡頭要是還有能生的還會好吃好喝。可要是不能生的便直接當個牲口一樣圈起來,連口水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