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拉著謝安的手,力道大,完全舍不得放開,再次開口:“既然陛下已經有了賜婚的意思,你必然也不能抗旨,不如就順其自然吧,咱們謝家有了後人,我也能夠去跟謝家的列祖列宗交待了。”
謝安看著她眼眶裡的眼淚,不免心疼。
隻是他不想就此妥協,更不願意耽誤了華康公主。
“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他開口,“眼下兒子還不想成婚,也不想耽誤華康公主,等兒子有了意中人的時候,一定會第一時間同您說的,一定會叫您抱上孫子。”
話雖然這麼說,可謝老夫人還是難以化解眉宇間的憂慮。
她生怕自己說得多了會叫謝安心生不滿,而同自己有了嫌隙,索性不再提華康公主,而是問道:“我聽聞你此番回來帶了個舞姬,打聽來曆家世了沒有?不如帶上來叫我看看,也省得日後見到了不認得。”
“是。”
謝安並沒有起疑心,而是立刻將人給叫上來了。
謝晗已經換了將軍府的衣裳。
一身月牙白色的錦緞繡紋裙衫,上麵還繡著精致的祥雲暗花,發間插著一支鏤空雕刻飛鳳玉簪,更襯得她眉目清秀,腳下是一雙同樣月牙白的繡鞋,鞋頭鑲嵌著金線的流蘇,看上去很是簡單大方,卻又不會顯得太素淨。
她上前來,朝著謝老夫人盈盈一拜:“老夫人安。”
“好,上前來。”謝老夫人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細細看了肉皮,才笑道,“倒是個好的,這模樣正好配這衣裳。”
“她進京來並沒帶衣裳,唯一的一件衣裳還被雨給淋了,兒子便擅作主張叫她先穿了娘親年輕時候的衣裳。”謝安連忙辯解。
謝老夫人的臉上仍舊帶著笑,絲毫沒有因為這事兒惱怒:“這原不是什麼大事,況且我都多少年不穿這衣裳了,擺放著也是可惜了,如今叫她穿著我看著心裡頭也歡喜,隻是到底還是要叫人給她新做兩身衣裳,沒得出去叫人笑話。”
她從底下的人吩咐完,又拉著謝晗左右看看。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家裡頭還有什麼人?”
謝晗一一答道:“奴謝晗,十八了,家裡頭隻剩一個弟弟了。”
“要是個可憐勁兒的孩子。”謝老夫人惋惜一聲,卻突然又笑了起來,“既然你家裡沒幾個人了,可願意留在將軍身邊伺候將軍?”
這話裡頭的意思顯然易見。
謝晗也不免紅了臉,嬌聲道:“謝老夫人好意,奴本不該推辭的,隻是奴身份卑微,不求彆的,隻要能在將軍府裡做個丫鬟就好了。”
“娘親,你可莫要胡說,我將她帶回來有自己的用意,斷然不是要娶她為妻,你的話要是傳出去啦,隻怕是會影響到她的名聲。”謝安也冷著臉開口。
謝老夫人一聽這話也不願意了,又細細的打量了一圈兒,心裡頭越發喜歡:“你一個老爺們把一個姑娘家帶回來還能有什麼用意?就算沒我這些話,外頭那些人必然也是要誤會的,還不如將計就計,你把人留在身邊伺候你,早日為謝家傳宗接代也是好的。”
“娘——”謝安還要開口,卻聽到了她另一番話:“你爹從你這般年歲的時候已經有了你,可你卻還沒有娶妻,要說從前在邊疆顧不上也就罷了,如今既然回來了,便該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放在心上。”
“你已經不操心了,難道還不能叫為娘的操心?”
謝安深知自己說再多也無用,索性冷著臉一言不發。
謝老夫人自然看出了他的不快,生怕自己又惹惱了他,乾脆不再繼續勸,而是拍了拍謝晗的手:“既然你們兩個都不願意,那我也就不勸了,隻是一點,我瞧你實在是歡喜,不如就先留在我身邊照顧吧。”
謝晗看了謝安一眼,見他點了點頭,便立時答應了下來。
烏雲遮住月光,天色昏暗,仿佛要下雨的樣子。
樓問釵將宅子收拾好了以後,天色已經黑了,隨便吃了兩口東西,洗了澡躺在床上便進入夢鄉。
映入她眼簾的卻是黑黑的府裡掛著幾個大燈籠,眼生得很。
樓問釵正在思量著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上回家離開,謝安正準備趕往京城,想來這裡就是京城的將軍府了。
她趕忙找到了謝安的蹤影,興衝衝的開口:“謝安,你在京城的府邸可真大,可是叫我好找,差點兒就迷路了呢。”
她環視著屋子裡頭的布置,卻遲遲都沒有聽到謝安的聲音。
“謝安?”她不免皺了皺眉頭。
樓問釵又輕聲喚了幾句,可謝安就是看著手裡頭的書卷根本就沒有回應的意思。
她不免歎了口氣,自顧自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頭,喃喃自語:“好好的,你怎麼又聽不見我說話了?難不成是回了海城,就沒有那個聯係了?”
她心裡頭正想著突然聽到了叩門的聲音。
“將軍,老夫人叫奴婢給您送安神湯來了。”
謝安頷首,叫人進來。
謝晗將安神湯放下便準備離開,卻沒想到謝安突然叫去了她:“我娘親今日說的那些話你不必放在心上,她不過是操心我的婚事罷了,就算換個人,她也會拉著人跌跌不休的。”
“奴婢明白。”謝晗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失落。
“不過老夫人倒也完全不必這麼操心,既然陛下已經打算把華康公主賜給將軍,想來成婚也就是今年的事兒了,奴婢自知身份卑微,自然不會肖想公主的東西。”
這話就是傳進了樓問釵的耳朵裡。
樓問釵不免眨了眨眼睛。
她要是沒記錯,謝晗所說,謝安是在二十三歲的時候成婚,可上回問著謝安不過才二十歲,離著成婚還有三年呢。
實在是叫人好奇。
就在她想著的時候,突然聽到了謝安的聲音:“近日在朝堂之上,我已經拒絕了賜婚旨意,華康公主不會嫁進謝府,你也不要在我母親身邊提起這個事情。”
“是。”謝晗應下,“隻是將軍的處境已經很難了,要是再抗旨不尊,隻怕會叫陛下更加針對,萬一影響到您的前程可就不好了。”
她說完了便去看著謝安的臉色,卻見他陰沉著臉,一句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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