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麵凍透了的娘兒三一進去,被熱氣撲麵,忍不住打個哆嗦,又噴嚏連連。
男人提起泥爐子上的紅泥水罐,扒拉扒拉裡麵的炭火,從地上撿起幾根木塊丟進去。
不一會兒,爐子裡的火呼呼燒起來。
劉瘸子接過已經發燒昏迷的孩子,放在炕上一頓搓揉。
又解開裹在他身上單薄的衣裳,在他胸口和手指紮針。
江峰就站在旁邊,看著一切,像是看著一場默劇一樣。
那天,母親帶著江峰離開,將江山留在了那裡。
一年後,關於父母的平反文件下來,縣上的領導開著吉普車,帶著嶄新的衣裳來到了村子裡。
江峰看著父親在一幫人的簇擁下,換下了身上破舊的衣裳,重新穿上軍裝。
走出牛棚時,熱淚盈滿眼眶。
母親也換上了軍裝,乾癟的身材和枯萎的頭發,像是偷了彆人的衣裳。
那個時候的江峰,已經十來歲了,是個半大少年。
他總覺得,母親從將江山送出去的那一天,人就沒了。
軀體裡空空蕩蕩。
父親像是才發覺她的不對,快步走過來,一把抓住母親的手,笑著哭“等到了,我們終於等到了。”
坐上吉普車回去的時候,母親沒提江山,父親壓根沒想起江山。
江峰被一幫人擠在後座裡,扭頭看向人群。
他看到江山被劉瘸子抱在懷裡。
他將江山養的很好,胖了許多,臉蛋圓乎乎的,一雙大眼睛靈動又好氣的轉來轉去。
車子越開越遠,直到眼前的村莊消失……
回到城市,一家人被送進軍區家屬院。
一家人的身體因為常年的饑餓和勞作,留下不少暗疾,被送往醫院休養。
母親更是,在那樣的環境裡生養後,就又投身於勞作,身體幾乎被拖垮。
翻過年後,我國對星耀國的自衛反擊戰打響。
父親和母親再次上了戰場。
幾個月後,父親回來了,母親永遠的留在了那片土地上。
江峰看著父親被嘉獎,被采訪,然後是崗位提升。
人人都說,他是英雄,他大公無私。
說他在危難時刻,將最後一粒抗生素留給了同誌。
那時候,江峰才知道,母親和另外一名護士在轉移傷員時,同時中彈。
因為氣候原因,傷口迅速感染,兩人都是命在旦夕。
而部隊的補給沒有跟上。
在那個難以抉擇的時候,有人說,母親的傷勢更為嚴重,而那位同誌還能等一等。
但,自己的父親卻說,我相信她,如果她還醒著,絕不會將唯一的機會留給自己。
他說的大義凜然,從醫生手上接過藥片,喂給了彆人……
那段時間,江峰活的渾渾噩噩的。
他沒法接受母親不是死在敵人手上,而是死在了自己丈夫的手上。
那段時間,他的父親升官發財死老婆。
他每天滿麵紅光,好像忘記了他剛死了老婆,還有個十來歲的孩子在上學,需要他的安慰和照顧。
事情過去大半年,父親好像才從那場歡喜中驚醒。
有一天,江峰從學校回來,發現父親拿著母親的照片,坐在沙發裡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