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和曉遠定親那天，是老河灣冬天裡難得的一個好天。煦暖的陽光照耀著現成家的小院。劉、王兩家族裡有頭有臉的親近人差不多都來了。男女老少坐了滿滿四桌，大家嗑著瓜子，吃著喜糖，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廚房裡，兩位焗匠正忙著做菜；曉遠和倆堂兄在刷盤子洗碗；現成和現玉則陪著親家公坐在堂屋裡吸煙喝茶。西廂房裡坐了兩家的女眷，秀梅奶奶和她二嬸子都來了，齊桂蘭在一旁作陪。院子裡擺了兩桌，坐著兩家的近鄰。崇印和趙紅升兩位主事在安排著這裡的一切。曉梅陪著秀梅坐在自己閨房裡，兩個姑娘親如姐妹，時而說笑，時而竊竊私語。
主事人安排兩家換了喜帖，過了見麵禮之後，酒席也就開始了。席間，大家推杯換盞，說說笑笑，氣氛十分融洽。王永才看著眼前這熱鬨的場景，心裡百感交集，端著酒盅說“哥，兄弟嘴笨，話不多說了，我敬你一杯。”
“這可使不得，按規矩，你是女家，哥得先敬你才是。”現成笑著說。永才說“啥男家女家的？咱們今天不論這些，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你要是認我這個兄弟，就把這盅酒喝了。”
“一家人？說得好。”現成聽了，隻得笑著接過酒盅，連喝了兩盅。永才又陪著喝了兩盅，這才重新坐下。曉遠過來敬酒的時候，永才又忍不住多喝了兩盅。幾盅烈酒下肚，王永才開始有些飄飄然了。現成見狀，笑著說道“親家，你先歇歇，我去給這幾位親家再喝幾盅。”
“哥，你也歇歇，我去給這幾位親家喝吧！”現玉見現成也喝了不少酒，便笑著端起了酒盅。眾人聽了，也都紛紛舉起酒盅和現玉碰了幾盅。
現玉的一輪酒喝完之後，眾人都有些微醺了，情緒也變得激動起來。一時間，大家各自找著對手，吵吵嚷嚷，交杯換盞，喝得更加熱鬨了。
女眷這邊也是熱熱鬨鬨的。齊桂蘭跟曉遠娘喝了酒，又不停地給秀梅夾菜，並笑著說“秀梅，你彆客氣，快吃菜吧！”
“嬸，你彆夾了，我吃不完了。”秀梅笑道。秀梅娘說“嫂子，她有手，讓她自己吃吧！”
“你們吃啊，這白酥雞做得味道不錯。”齊桂蘭說著給秀梅奶奶、二嬸子各夾了一塊。秀梅奶奶放進嘴裡嚼著說道“嗯，好吃，比咱自己做得好吃，你們也都嘗嘗。”
永進媳婦是王家的場麵人，該表現的時候可不能錯過。她拍拍秀梅娘的胳膊，笑著說“嫂子，你們現在都是親家了，這會親家哪能不喝兩盅，來來來，妹妹我給你們倒上，你們也算是過過場了。”
“俺哪裡喝過酒？倒不如讓秀梅給你們端倆喝。”秀梅娘吩咐道，“秀梅啊，快給恁嬸端起來。”
“彆彆彆，我這個嬸要往後排排。”永進媳婦笑著攔住秀梅說，“秀梅，要端也得給恁這倆嬸端。”
秀梅紅著臉給齊桂蘭和曉遠娘各端了一盅。永進媳婦笑道“哎，這就對了，俺家秀梅這孩子，既隨和又懂事，家裡地裡都是把好手，要不是定娃娃親耽誤了，哪能等到現在才說婆家？早被好人家給娶走了。”
“好酒好菜也堵不住你那張破嘴。”秀梅娘用腳踢了她一下。永進媳婦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哎呀，我是說，秀梅是個好孩子，被你家曉遠碰上了。”
“是俺老劉家祖墳冒了青煙，曉遠交上好運了。”齊桂蘭笑道。
“桂蘭嫂，你家曉梅也不小了，一準能找個好人家，她不光模樣長得好看，還在供銷社上班，也是萬裡挑一的好閨女，不知道有沒有婆家，要是沒有，趕明兒我給她操操心。”
“你呀，喝了二兩酒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旁邊的嬸子挖苦道，“人家曉梅還用你操心？恐怕心裡早就有人了。”
曉梅沒說話，隻是抿著嘴笑。永進媳婦好像話還沒說完，又說道“哎呀，瞧你說的，就是有了，也不會是咱莊稼人。常言說，魚找魚，蝦找蝦，西葫蘆配南瓜，王八看綠豆，隻有看對眼了，才能成事！”
“瞧你那張破嘴，嘟嘟嘟的，跟打機關槍似的，有話也不讓彆人說了，沒誰跟你搶著說，也沒誰把你當啞巴給賣了。”齊桂蘭聽永進家的口無遮攔，啥話都往外說，而且越說越離譜，便笑著拍了她一下。秀梅娘剛才聽了永進媳婦的話，立刻聯想起秀梅退親一事，冷笑道“恁桂蘭嫂才是有福之人，閨女好，比俺秀梅強多了。”
“哎呀，”曉梅聽了有些刺耳，冷笑道，“嬸嬸大娘們，你們嘴下能不能給俺留點情啊？”
“好閨女，這不能怪我們，要怪就怪恁永進嬸，誰讓她提你呢？”
“好孩子，你也彆惱，就是你永進嬸不提你，我們這些嬸嬸大娘們也還是會關心你的呀！”秀梅娘笑道。齊桂蘭見了，忙笑著說“好了，好了，你們快彆說了，你看閨女都使小性子了。”
眾人知道曉梅的脾氣，也不敢再亂說話了。秀梅奶奶人老遲鈍，哪裡明白眾人話裡有話，隻管絮絮叨叨地說“一家女百家問，這是千古常理，可千萬不能把終身大事給耽誤了。”
“景瑞嬸，耽誤不了，”永進媳婦笑道，“要是曉梅找不到好人家，我就一頭撞南牆碰死，也不讓你們抵命。”
“好好的，說啥死呀活的？”秀梅奶奶責備道。秀梅娘說“她嬸，你儘管把心放肚子裡，早晚少不了你喝喜酒，可要當心，彆喝暈了去撞南牆就行。”
“秀梅，咱們走，不理她們了。”曉梅說著拉著秀梅出去，然後回頭笑道，“好嬸子，好好說話，當心閃了舌頭。”
“這丫頭，嘴真厲害，你說她像誰啊？”永進媳婦笑道。齊桂蘭笑著說“你說她像誰？從小都是我慣的，沒大沒小的，彆理她，她們走了，咱們接著喝。”
“嫂子，咱倆碰一盅。”永進媳婦笑著舉起酒盅。齊桂蘭見她主動出擊，自然不會推脫，便笑著跟她碰了一下，二人一飲而儘。金海娘笑著說“永進家的，你彆真喝暈去撞南牆啊！”
“撞南牆？我可沒那麼傻，這裡撞了可疼嘞！”永進媳婦說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一句話把大家都逗笑了，西屋裡也傳出了歡樂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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